冯元吉寂然不语。
景七叹口气:“不过是个不肖晚辈,说这些逾矩,又大不敬,本万万不该,可是……”他修长而显得过于纤秀眉挑,竟显出些许凌厉来,冷笑声,“大将军,你不为自己,难道便眼看着皇上受小人蒙蔽,自毁长城?”
冯元吉看着他,脸上晦暗片,神色看不分明,半晌,才幽幽地叹口气:“明明是个孩子,却为什总要操大人心,说大人话呢?”
“若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就是当辈子孩子,也无妨。”
冯元吉不理会他这句尖锐到诛心话,只是轻声问:“那依你意思,又该如何呢?”
冯元吉心下震,忍不住脱口问道:“怎讲?”
“南疆虽小,可自当年太祖得天下,趟平九州而朝昔日同列时起,这块地方便如骨鲠在吼,太宗好武,在位三十六年,两回北征,叫那北漠蛮人俯首称臣,却到底饮恨南州,英雄末路。南疆之地多山多恶水,瘴气密林,行路不便先放在边,但是中原将士们水土不服便够喝壶,何况……”
自然不用他讲史,冯元吉接到圣旨那刻开始,便抱死志,只未想到被这少年说出来,不由打断他道:“这话是谁教你?”
景七随口搪塞:“周太傅。”
冯元吉摇摇头,太傅周自逸名字叫得飘逸,却是第等古板人,开口三句不离圣人言,断断不会和孩子妄议当朝之事,况且他介书生,酸腐文人,也不见得就懂得这征战之中道理。
景七才要说话,却又被他竖起手掌打断。
“不,你不必说。”冯元吉打量着他,带着许多感叹,“北渊,你这样子像你母亲多些,唯有双眼睛随明哲,可性子却谁都不像。”
他站起身来,负手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跪坐在那里少年——身量尚未长足,经此大变,又形容瘦弱,眉目精致得像个女孩似,可坐在那微微仰着脸回望自己样子,却不知为什,说不出笃定,让他生出种同辈论交似错觉。
不过是……
景七但笑不语。
冯元吉有心听他说,便道:“你继续说下去。”
景七却有些费力地起身,动,头还是有些昏沉,勉力稳住身形,站起来把灵堂门合上,又坐回原位,像是干重活似长长舒出口气来,缓缓,才压低声音道:“当今圣上耽于玩乐,看似荒唐,心里也不是不虚……”
话还没说完,冯元吉便厉声喝道:“当今圣上可是你妄议?这话大逆不道!”
景七伸出手,轻轻往下压压,示意他稍安勿躁,素色长袖带起缕清风,将军疾声厉色,少年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故此必要做出些事情来写进史书,也好显得他守着社稷有些功绩,将军不是外人,北渊直说,那些人——惦记着你手上那半块兵符已久,偏你是铜墙铁壁软硬不吃,你又拥兵自重,必然遭人忌讳,所以揣摩上意,要借此除你去。冯大将军,这话可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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