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丰整日里“皇叔长皇叔短”,叫得顾昀听见“皇叔”俩字就烦得头大如斗,可此时忽然被长庚这样叫来,却好像有把小钩子勾他下,涌到嘴边“礼不可废”四个字愣是没派出个先后顺序。
深冬腊月天,西北苦寒地,身冷甲几乎要把顾昀捂出热汗来……连圣旨都听得有搭无搭。
幸好李丰正事般都在军报批复中说,圣旨里写都是犒军废话,听不听两可。
中间隔着条交织怒火与冷战,那种就是转瞬。
中间隔着理不清数不明重重真相、拿不起放不下暧昧情愫,那种就像隔世。
反正顾昀是百感交集全都涌上心口,把他那跟长江入海口边宽心口堵个严严实实、沙烁紧凑。
……良久,方才颤颤巍巍地从中间渗出点灼灼逼人热水,绵绵不绝地化入四肢百骸——顾昀背在身后手心竟微微出点汗。
他大尾巴狼似伸手压,示意众人不用多礼,溜达进去:“边关现在不安稳,怎还亲自来?”
顾昀路飞奔回驻地,后面帮亲兵不明所以,只好也拉练似跟着跑,水玄铁轻骑不整队不换班,撒丫子狂奔,搞得驻地守卫如临大敌,还以为哪又来撮外敌,个个撑起千里眼四处观望。
嘉峪关玄铁营驻地中,来自京城车驾已经字排开,管辎重正忙得热火朝天,顾昀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刹住脚步。
亲兵们也连忙跟着停下来,个个面面相觑。
顾昀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们眼:“你们慌里慌张地跑什?”
亲兵们:“……”
长庚道:“赶着年关,来给兄弟们送点年货。”
顾昀听人五人六地“唔”声,神色淡淡地问道:“难为你,这半年多大家不好过,朝廷挤出点口粮实在不容易——皇上有什旨意吗?”
他这说,长庚只好先宣旨,煞风景圣旨露面,两侧将军们立刻稀里哗啦地跪片,顾昀刚要跪下接旨,便被长庚阻止。
长庚虚托他把:“皇上口谕,皇叔见圣旨听着就是,不必行礼。”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长庚说到“皇叔”两个字时候,声音微微压低点。
顾昀干咳声,弹弹玄铁轻裘上不存在土,刚散完德行,转脸又毫无障碍地换身不慌不忙、闲庭信步做派,背着手,晃晃悠悠地溜达进帅帐。
除当值、巡防没回来,顾昀手下几位大将都在里头陪着,中间围着个人。那人身锦缎朝服正装,雪白狐裘下露着截广袖,正是朝中新贵雁亲王。他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目光猝不及防地就和那没型没款倚门框顾大帅在空中撞上。
雁王似乎吃惊,随即眼睛下就亮,路风尘都被涤荡空,他有点难以抑制地抬抬手,微微清清嗓子,咳嗽声居然有点走调。
这声咳嗽,众人都望向门口,纷纷起身道:“大帅。”
有些聚散如转瞬,有些聚散却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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