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和尚长张很能唬人脸,洗干净像出尘高僧,好几天没洗澡像历劫高僧,光头映照着浩然佛光,眼睛里永远含着汪预备要普度众生水——倘若他对身外之物孔方兄再大方点,长庚他们真要承认他是个彻头彻尾高僧。
忽然,曹娘子打断高僧,压低声音道:“别打禅机,长庚大哥,你没发现有好多人在看们?”
他们这几个人——有和尚,有文质彬彬年轻公子,有挺胸叠肚,bao发户之子,还有个虽然娇俏,但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小丫头,走在起本来就十
他个大子要掰成两半花,能有间破庙寄宿,绝不住客栈,天到晚吃糠咽菜,想吃顿好得靠化缘——俗称要饭。
自己不花,也断然不许长庚他们花,难为这三个半大少年都吃得苦,竟能跟着他饥顿饱顿地颠沛流离。
然走得非常随性,有时候带着长庚他们在市井人家中走街串巷,有时候沿着田间地头漫无目地溜达,化缘不分好赖,去过乡绅善人家,也去过寻常佃户家,赶上什是什。
有次到个寡居无子老人家里,见人家实在已经揭不开锅,非但没化出饭来,反而倒贴些银钱。
“安康盛世也有冻死饿殍,动荡盛世也有荣华富贵,”然穿过小镇上集市,对长庚他们比划道,“‘世道’二字,理应分为二,‘道’是人心所向,‘世’就是万家灯火下粒米粮,城郭万里中块青砖。”
蛋之,后来姚镇颇有些手腕,得以起复,时任应天按察使,和顾侯爷算是君子之交,淡淡,无关利益,但是直有联系。
姚大人这天正好休沐,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肯起,乍听家仆来报,整个人都震惊。
姚镇:“他说他是谁?”
家仆道:“他说他姓顾,顾子熹。”
“顾子熹,”姚镇擦去眼角眼屎,诚恳地说道,“安定侯顾子熹?还是当朝首辅呢——这种骗子你也信,打出去!”
长庚:“大师理应是出世之人,讲起‘世’来,倒也头头是道。”
长庚个头几乎比然和尚还要高,嗓音已经完全褪去少年清越,有点低沉,说话不徐不疾,显得很稳当。
他本来嗜好清静,从前见密集人群就浑身不舒服,和陌生人打交道永远都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该说什,此时却已经不知不觉地修炼出走到哪都如闲庭信步本领。
想来可能是因为他有心破釜沉舟,些细枝末节不情愿,自然而然就变成小事。
然笑笑,坦然比划道:“和尚若不知世道,怎有脸自称身在世外?”
家仆应声,提步要走。
“等等!”姚镇拥被而坐,琢磨片刻,“……慢来,还是去看看吧。”
他福至心灵,不知怎,忽然觉得擅离职守这种事或许真是顾昀能干得出来。
此时,恰好身在应天府然和尚还不知道自己行将大祸临头。
这和尚抠门抠出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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