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被面具遮住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沉沉地看年大大眼,低声道:“当凡人滋味你不懂,你随意掐个手诀,便引来风雨大作、洪水滔天,淹到哪里全然不管,山下凡人呢,睡下时候还好好,早晨醒来看,发现自己家宅良田夜间都毁,辈子辛苦置下不过这点薄产,没。”
年大大滞:“这……”
“这些是比较幸运,起码有命背井离乡,”六郎说道,“剩下可能在睡梦中被塌下来房子压在身上,可能被迸溅刀兵误杀,或者拦哪个魔修路,死无葬身之地……回头大家只会说那战谁胜谁负,哪里英雄斩杀多少魔修,其他没人会提。”
六郎低低地笑声,说道:“就好像人走在街上,踩死几只蚂蚁样,般人不会特意去踩,可是踩死也没人会注意。”
“这没什,”李筠恹恹地说道,“众生皆为蝼蚁,部分又要将另部分人当成蝼蚁,好暂时忘却自己也是蝼蚁而已,人间喜怒哀乐从不由人,活天受天吧……你看们家掌门师兄,跨入剑神域剑修,别人见都躲着他走,不也照样每天活得很痛苦?”
闷头乱飞。
唐轸早已经不耐劳顿,靠在角睡过去,他醒着时候眉目温润,风度翩翩,睡着却连气息都极低,周身散发着种陈朽鬼气。
年大大在旁小鸡啄米,六郎声不吭,李筠默默地靠着车门坐着,整个人被笼罩在层说不出心事重重里。
程潜抱着毫无知觉严争鸣,靠着马车车壁,他从严争鸣脸上看不出点痛苦神色,好像只是不耐烦听讲经,在云山雾绕传道堂中打个盹那样。
程潜想起小时候,师父让他住在清安居,是让他清静安神,少想那多,那为什让大师兄住“温柔乡”呢?
“痛苦”两个字仿佛拨动程潜根神经,他低下头,执起严争鸣只手,按在那微弱脉门上,他从前感受得到大师兄辛苦,却从未觉得这人这样脆弱过,程潜只是在边看着,就觉得心里坐立不安难过。
程潜探半晌,没有摸出什所以然来,他自己身寒凉真元,又不敢随意探视别人内府,便也不管唐轸是不是睡着,问道:“他到底什时候能醒?”
唐轸闭着眼回道:“
是早料到他这生,只有年少时片刻无忧?
马车外风雨如注,彤鹤真火好像盏摇摇欲坠风灯,微弱地划过湿漉漉人间夜空。
这时,直望着车窗外六郎忽然打破沉寂,开口说道:“发现自己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模样时,曾经有度不想活。”
他几乎不在人前开口,久而久之,众人都怀疑他被魔修附身后坏嗓子,成半个哑巴。
“凡人没什不好啊,”年大大打个哈欠,略微清醒些,接话道,“生老病死,田园家常,到老含饴弄孙,最后和列祖列宗起葬在祖坟里,来世又是个爹疼娘宠小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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