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双手捧起周翡手腕,低头将她手贴在自己额头上,低声道:“别哭,人与人相聚之日,总共不过须臾,哭刻就少刻,岂不是很亏?你未曾白头,便已经能算是相伴生,有始有终,说来不也是幸运?未必要活到七老八十。”
周翡猛地甩开他:“你才哭。”
“好,周大侠怎会哭?毕竟是能‘脚踩北斗’天下第。”谢允顿顿,又十分机灵地补充道,“虽然是自封。”
因为多抖句“机灵”,金贵得让太医团吵成锅粥端王殿下被追打八条街。
民谚里所说“寸光阴寸金”,几乎都已经成孩子们不愿听陈词滥调,周翡小时候在周以棠书房里打盹时候,时常会挨上这句
不知过多久,两人谁都没吭声,江风盘旋在屋顶,四下静谧得仿佛只剩下水声。方才那艘画舫已经游走,而谢允依然愣愣地盯着黑黢黢水面,好似那里正打算要开出朵转瞬枯荣昙花。
周翡不小心,自己把整壶酒都喝完,直到壶里滴也倒不出,她才发现自己点味道也没尝出来,这壶美酒喝得好似饮驴,纯粹是浪费店家番心思。她突然觉得尴尬得很,“腾”下站起来,谢允却仿佛耳朵上生眼睛,把抓住她手腕。
除非正在遭人追杀,否则谢允脸上鲜少能看见这样深沉表情,大约是他觉得自己人生已经颇多尴尬,不好太过认真,便只有直玩世不恭下去,以期让自己和别人都能好受点。
他手指扣得很紧,指尖竟有些发白,声音发紧地问道:“你有什打算?”
周翡其实很想自欺欺人地说句“会在金陵陪你住阵子”,可她也知道,谢允问并不是她眼下打算,而是他死之后。她有心回避,有心装傻,可是看见他那双倒映着波光清澈目光,便终于还是咬紧牙,调转目光,直面丑陋真相。
“不知道,”好会,周翡才说道,“可能要看看爹有什差遣,倘若没有,北斗那两颗人头是定要取回来。等清这些旧恩怨,可能会回四十八寨,帮楚楚整理那些失传东西,需要时候再给寨中当个打手,然后……然后也许就天下太平吧?”
“嗯,”谢允嘴角露出点奇特微笑,“前人已经把路铺好,还有什好不太平?可不可以求你件事?”
周翡看着他,觉得他除消瘦,那模样与八年前他初到四十八寨、在片牵机中走转腾挪时候几乎没怎变过,他好像个已经被短暂光阴与过多经历定型人。
谢允无理取闹地冲她笑道:“想求你嫁个短命丈夫,这样二十年以后,还能再去找你。”
周翡用力将自己手往外抽,可是谢允手指好像编成方逃不脱牢笼,纹丝不动地凝固在半空,她便忽然发起抖来,所有习惯隐匿和内敛情绪都汇聚成股汹涌暗流,声势浩大地在她狭窄心口来回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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