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又道:“师父,你不知道,方才做个特别长梦。”
同明:“梦见什?”
“梦见小时候事……那时不听你规劝,意孤行要回金陵,觉得自己经天纬地、学艺已成,定要回旧都报仇。”谢允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床边上,在片蛟香中轻声说道,“其实旧都和爹娘,都只是有点印象而已,记不太清,本不该有这样大执念,想来是小时候路护送、照顾王公公反复在耳边念叨缘故。”
当年谢允为什会身中透骨青前因后果,同明大师虽然心里有数,却还是头次亲耳听谢允自己说起,便不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
“到金陵,皇上与抱头痛哭,以前还当满朝上下都怀着国仇家恨,恨不能隔日便北伐杀回去报仇,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大家都不想打仗,就想安安稳稳地占着南半江山,继续当混日子达官贵人,没有人愿意毁家纾难地‘复国’,皇上拿他们点办法都没有,那段时间,皇上时常召同饮酒,他沾酒必醉,每醉必能吐出满肚子苦水。本就腔激愤,见此更是忍无可忍,接连数日在朝堂上与主和派斗嘴,闹得乌烟瘴气。后来又自作聪明,请命巡边,用计诱来北人,谎报军情,在边关骗来三千守军,趁机夺回三城,以此大捷为由头,扇动父亲旧部与干没依没靠寒门子弟攻讦兵部……”
,凡人岂敢奢望?”
谢允随口句玩笑话,便勾出老和尚堆长篇大论,忙道:“同你说着玩,不必这认真。”
他边说,边将那块墨迹斑斑软皮摘下来,仔细欣赏周翡杰作,问道:“师父,能出去转转吗?”
同明大师没吭声,寂静石洞中,只能听见他转动念珠声音,好会,他才低声道:“随你,带好蛟香。”
谢允就明白,既然同明肯答应,就说明他能直活蹦乱跳到下次喝三味汤时候。他想想,又改口道:“算,不去,月半月,走也走不多远,没意思,还是在岛上陪您老人家说话吧。”
同明感慨道:“小小年纪。”
“小小年纪不知深浅。”谢允笑道,“
同明大师无声地念声佛号,伸出枯树枝似手,抚上谢允肩头,说道:“亏你不嫌弃们三个快入土老东西。”
谢允笑道:“师父天潢贵胄,当年连这姓赵乱臣贼子之后都肯收留,徒儿怎敢反过来嫌弃您?”
同明大师听,沟壑丛生脸上露出点温暖笑意,说道:“你知道自己是谁就行,是谁儿子、谁后人,很重要?何况老衲身在红尘槛外,往来如萍,四大皆空,若是还计较几百年前俗家事,这世修行岂不都是耽搁功夫?”
谢允竖起根手指摇摇,反问道:“生老病死既是凡人之苦,也是修行之道,大师,你既然不计较俗家事,怎见徒儿修行,反要愁眉苦脸呢?”
同明时居然有点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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