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原来吾心安处即是家乡。
“阿翡。”他又在心里叫她声,总觉得她能听见。
而后渐渐看不清来路与去路,渐渐不再困于尘世纷扰。
旧都真是故乡吗?
朱颜已改雕栏玉砌,除不甘怀想,还能算故乡吗?
“阿翡,”谢允说道,“以前同你说,要你做端王妃话,是与你闹着玩,不当真……”
周翡硬邦邦地说道:“别做梦,谁说要给你做……”
“因为也不想做什‘端王’。”谢允兀自轻声道,“跟那曹胖子个封号,纵然比他英俊潇洒,也没什光彩。”
既然已经注定,便是人力所不能及……”
周翡大声道:“不用说,才不相信!”
周以棠临走时候,将强者之道牢牢地钉进周翡心里,每每她遇到迈不过坎,便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无能。
这是少年人意气风发时想法。
而突然之间,她发现事实不是这样,哪怕你有飞天遁地之能,也总会有些东西,注定求之不得、注定束手无策。
“想跟你去四十八寨,去个……随便什地方,生成个山野村夫,死成个山鬼林魅,闲就气你,挨打就跑,跑个十天半月,等你气消再回来,整日受气也没有怨言……”
他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含混得连自己也听不清,好似化在自己描绘梦境里。
树林在晚风中“哗哗”作响,夜色错落而绵长。
谢允唤声:“阿翡……”
天高地迥,南北无边。
周翡心里隐隐明白这点,却不甘心承认,只好欲盖弥彰地大声反驳。谢允何等聪明,闻弦音知雅意,立刻便从她这“不相信”中听出来——她其实已经信。
任她刀风凛冽、骄狂桀骜,也终有被人世驯服时候。
这岂非就是凡人生?
当他四方浪迹,流落在某个不知名客栈中,独坐于孤灯下时,谢允曾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会死在何时何地,又该葬在哪里才能魂归故里,总是想着想着,便不由悲从中来。此时,他终于感觉到将至大限,心里却突然很平静。
他不再搜肠刮肚地回忆逐渐想不起来旧都,也不再惦记繁花似锦金陵,甚至没去想自己从小长大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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