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身量颀长,在人群里本就颇为显眼,这进退,更好比秃子头上虱子。周翡眼扫过去,便觉得那身影十分熟悉,先是想也不想地便追上去,掠至门口,她心里方才回过味来,打眼扫,只见就这会功夫,那人已经瞧不见。
就这种没用机灵劲,这种轻功——周翡这回确定,那货十有八九就是谢允,她心里无端阵狂跳,脚步却慢下来。
周翡脚踩在客栈门槛上,紧紧地攥住手中长刀,面无表情地深吸口气,心里缓缓数十个数,然后果断掉头上楼,拉过李妍说道:“你那个五蝠印借下。”
谢允轻功快到极致时候,即便满大街都是武林中人,也只能看见道人影疾风似闪过,连闪过去是人是狗都看不清。他倏地越过条小巷,这才小心翼翼地往回望去,只见身后人来人往,暗潮涌动,但周翡没有追来。
她果然是没看见。
几张桌子,旁边不少人似乎对她们颇为忌惮,不由自主地退让开。
楼下有出来有进去,气氛紧绷地乱成团。
就在这时,道头戴斗笠人影出现在门口,正是消失多日谢允。
谢允本是跟着羽衣班前来,因为没打算跟霓裳夫人相见,便将斗笠压得很低,谁知还未走进来,先眼看见楼梯上站着周翡。
谢允脑子里“嗡”声,空白片刻——这水草精怎在这!
谢允微微松口气同时,心里又不免升起些许莫名惆怅。他回过神来,将这惆怅掰开揉碎地自省,觉得自己好似那刚刚长大成人孩子,要从长辈那里拿压岁钱,心里知道不能要,嘴上手上也百般推脱,待对方真从善如流,却又难免失落。
恨对方不能再坚持点、再死缠烂打点。
“真是凡夫俗子可鄙之处啊。”谢允“啧”声,自嘲地笑笑,将斗笠压得更低些,缓缓往前走去,心里慢慢地琢磨起方才瞥之下见到熟人们——羽衣班到,猿猴双煞也到,这还是明里,暗地里不知多少双眼睛齐聚永州,霍连涛这摊子骤然推开,大得恐怕他自己都想不到,这会应该也十分手忙脚乱。确,如果不是那木请柬上水波纹,区区个洞庭霍家堡,怎招得来这多退隐已久
他当时想也不想,掉头便走。
周翡站得高,看人其实只能看见头顶,斗笠遮住脸统统看不见,而且这边霓裳夫人跟那对“猿猴”显然不是很对付,似乎随时能大打出手,周翡原本没注意别处。倘若谢公子偷偷摸摸地进来,安安静静地蹲着,周翡大概会把他当朵蘑菇忽略,坏就坏在他偏偏见鬼样掉头就走。
谢允刚转身,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办件蠢事,心里暗叫声糟。
可是这时候他打草已经惊蛇,不可能装作什都没发生过,谢允只能边安慰自己是“智者千虑必有失”,边祈祷着周翡眼瘸没看见,撒丫子狂奔。
但是周翡又不瞎,怎可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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