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少爷头回出门,时好心,从未想过长远,当场愣愣。
那店小二却点头哈腰地冲他作作揖,撂下句“有事您再吩咐”,便溜烟地被别客人叫去。
“车水马龙,摩肩接踵,数十年积累,朝离乱,便分崩离析去,好似那瓷瓶落地也似,江山远近,尽是寥落——”老说书人用沙哑声音开腔,听在耳中,浑似生锈铁器反复刮擦着碎瓷片,客栈四座时安静下来,只听那老说书人重重地叹口气,仰头环顾,怒拍惊堂木,“啪”声脆响。
角落里有个早早穿上厚棉衣客人,下巴缩在领子里,看不清长相,就着这声惊堂木,他若有所思地看眼跑上跑下店小二,放下酒钱,将领子又往上拉
“走吧走吧,咱们家不是开善堂。”店小二愁眉苦脸地将跪在门口流民往外轰,“说诸位父老们哪,也瞧着你们可怜,可是小人也就是个臭跑堂,说不算,有什法子呢?赶快走吧,会掌柜火气上来,也落不好,你们倒是也可怜可怜呀……都上别家瞧瞧去吧!”
这年冬天,蓄势三年多南北二朝再次翻脸,打将起来,南来北往流民好似给大水冲洞穴蚂蚁,“呼啦啦”下,全都倾巢而出。
边境老百姓们,往日里是被压在世道下头,吃苦受累,将大人们锦衣玉食都扛在肩上,得弯着腰、贴着地,点点从石土缝隙里往外扒粮食。如今,却又集体漂到世道上头,像根基柔弱浮萍飞蓬,无处抓挠,稍有风吹草动,就得随着狼烟黄土起上天。
当沉时浮,当浮时沉,想那蝼蚁,百世百代,过得可不都是这样日子?
客栈名为“头户”,前院是两层小酒楼,后有院落,不负其名,算是本地最气派去处,因此门口流民也格外多些,走波又来波,赶都赶不走。
店小二劝走帮,便提着壶来给客人加水,有几个走镖客模样黑衣汉子坐在大堂,旁边放着竿旗子,上面写着镖局名号“兴南”,几个汉子个个都是脸风霜,中间簇拥着对细皮嫩肉少年和少女。
那少年脸色不佳,面带病容,间或还要咳嗽几声,不知是有伤还是病。他往门口瞥眼,似乎心有不忍,便叫住小二,取出些许碎银,道:“旁人就算不管,那些个老弱妇孺也怪可怜,好歹给人家拿点吃,算账上便是。”
少年想必是个不知疾苦少爷,骤然开口,旁边几个随从再要阻拦已经来不及,只好脸不赞同地看着他。
少女皱眉道:“哥!”
那店小二赔个笑脸,却没伸手去接钱,只对那少年说道:“多谢少爷——不是小人不识抬举,只是您几位住店,想必也是路过,不能常有,今日有您发善心可怜他们,过几日您走,他们可找谁去呢?再要来,还是得挨饿,不如催着他们紧着找活路是正经啊,这场仗还长着呢,刚开始,哪就到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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