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翡孤身人时候,可以以身犯险,也可以浑水摸鱼;身边有需要照顾救助朋友时,可以诺千金,为别人学会隐忍;然而当她身后是整个四十八寨,是默无声息群山,是山下所有闲散茶楼棋馆、集市人家时……她便觉得自己好像被千层牵机牢牢地绑起来,吹口气都很可能从身上割下点什。
“……”周翡试着在片混乱中清理出自己头绪,然而未果。她甚至忘身边还有个死人,无意识地往前走步,拉拽中,原本端坐鱼老软绵绵地倒下来,头往地面栽去。
周翡手忙脚乱地扶住他。
对,她甚至连这洗墨江中牵机都不知能不能顺利打开。
在那瞬间,周翡鼻子酸,心头忽然涌上股如鲠在喉无力和委屈,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雾横行水雾森森,才能听懂谢允在说些什。
对——
四十八寨有四通八达暗桩,有长老堂,有林浩,还有无数外人不知关卡岗哨机关……纵然鸣风叛变,也不是那容易攻破。
伪朝那边,谷天璇击败退,阴谋败露,立刻便上后招“围魏救赵”。
蜀中村郭小镇,这二十年来与四十八寨比邻而居,与寨中互相照应。李瑾容经营得当,此地逐渐从穷乡僻壤之地,成天下最安全、最闲适去处。这里百姓和衡山下草木皆兵难民全然不同——即使真被朝廷大兵压境,安逸惯人们恐怕都时反应不过来。
只有站在她身边谢允看见她骤然开始泛红眼圈。
瞬间,谢允心就软下去,他暗自忖道:算吧。
四十八寨生死存亡不该架在这个单薄肩膀上,太荒谬。
谢允回想起自己之前种种魔怔似想法,不由得自嘲,心道:你这懦夫,自己当年无能为力事,还指望能从别人那里得到点慰藉吗?
他摇摇头,见周翡侧脸在微弱灯火下显得越发无瑕,面似白瓷,眼如琉璃,是配
给这些只会坐以待毙傻子扣上个“匪徒”罪名着实方便,这样,就算围城数载,还是破不四十八寨防线,北斗和伪军回去交差也不必“两手空空”,自然会有个漂亮剿匪人数。
而在这件事里,四十八寨当然能紧闭山门,对山下人遭遇置之不理。可四十八寨以往直都是以“义匪”之名立足,真让无辜百姓背这口黑锅,且不说心里过不过意得去,往后他们又该如何在南北夹缝中自处?
那前来报信弟子忍不住看谢允眼,冲周翡点头道:“不错,周师妹,赵长老说照这样下去,咱们必不能紧闭山门、消极抵抗,恐怕这是场硬仗。令你速去长老堂,他有要紧话要交代给你,托你立刻带人离开蜀中,去给大当家报信。”
周翡忍不住抓紧鱼老那只异乎寻常死人手——她听懂,这是让她临阵脱逃意思。
赵长老刚还说将她“当个人使”,这快又改变主意,山下形势肯定极不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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