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翡本想回句“当是何方妖孽,原来耗子也能成精”,结果话到嘴边,没说出来——谢允那厮不知道买什破糖,把她牙粘住。
周大侠刚刚路见不平,拔筷子,实在不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抠牙,只好颇为隐晦地瞪谢允眼,高深莫测地端起旁边茶杯漱口。谢允不明所以,还当她是经历番生死劫难后稳重不少,心里叹道:多少人七老八十都管不住自己嘴,她小小年纪,口舌之快都能忍住不逞,着实不容易。
深切地误会周翡谢允笑眯眯地冲
骂完自己人,掌柜很快又堆出脸笑容,挨个儿给店里客人赔不是。倘有那好说话,抱怨声就算,也有不好说话,须得掌柜再三作揖,吉利话说尽,嘴皮磨破层才行。
周翡从楼上往下看,觉得他那胖胖背影很像集市上卖“磕头不倒翁”,忍不住恻然,感觉开店这行当,她这辈子是做不。她曾经感觉迈过洗墨江就是天高地阔,没什能难住她,如今才知道,以她这点微末资质,大约也就够给人看门护院,不要说大事业,“小事业”也是团乱。
周翡捏块谢允买糖,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好大块,半天才能尝出点发苦甜味。她心想:这次回去,不好好闭关练个三五年,就不随便出来丢人现眼。
就在这时,客栈外面突然传来几声惨叫,唢呐和铜锣声音戛然而止,整个客栈静,门口扫地店小二睁大眼睛。周翡自二楼木窗往外张望,只见两匹快马气势汹汹地跑过长街,马上人头戴斗笠,看不清脸孔,直接从“白孔方”那帮人中间闯过去。骑马人手拿长鞭,两下掀翻大帮吹拉弹唱“孝子贤孙”,只见那鞭子上生着倒刺,沾上血肉就能撕下层人皮。
那两人转眼冲到三春客栈门前,见那店小二傻乎乎地拎着扫帚不知躲闪,沾着碎肉末鞭子劈头便向他抽过去。眼看店小二颗脑袋要变成个烂西瓜,二楼突然落下两根木筷,根打偏鞭梢,根正戳在那持鞭人手腕上。
那骑马人长鞭登时脱手,险恶倒刺跟倒霉店小二擦肩而过,差点头面不保店小二“扑通”声坐在地上,哆嗦成片树叶。
骑马人把摘下头上斗笠,恶狠狠地瞪向二楼木窗——原来这抬手便打杀人恶徒竟是个二十出头年轻人。
周翡不躲不闪地回视着那青年目光,面无表情地把糖块嚼。
马上那青年面貌可谓是眉清目秀,只是眉目过分修长些,眉梢收成细细线,几乎扫入鬓角,看着十分阴柔。他下巴微尖,薄嘴唇,加上双好似带毒眼,看谁都像是跟人家有杀父夺妻之恨,是典型“天庭不饱满,地阁不方圆”,仿佛是照着民间相书上“刻薄寡恩”那页长。
那青年人眼对上周翡目光,见不过是个小姑娘,也没太将她放在眼里,气焰嚣张地喝骂道:“哪里来狗拿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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