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瑱方才问他冷不冷,他笑着,说不冷。
实际上,他在雪里跪多久,心里就有多寒。
有瞬间,他看着灯火熹微紫宸殿,甚至想直接撩起袍子,昂着头颅,骄傲地站起来离去。
泼天富贵,他享受过。
帝王盛宠,他拥有过。
或是知情知趣,接受成为后妃,供君王亵玩现实,乖乖地自称“臣妾”。
“自从十六岁跟着您,如今二十有三。七年,这可是七年青春年少。”
“……都这样给您。”
他明明不能说这些。
停下来,不能说。不能说!
谋反事,事实确凿。
他那废物兄长,早就在夺嫡里魔怔,不甘心失去金銮殿上那个位置,做个闲散无权郡王。
他私底下贿赂朝臣,百般活动,妄图择日兵变逼宫。
楚明瑱心如明镜,拉出长长清单,平淡地算着他们死期。
唯有燕知微背叛他事,就算世家重臣联合呈上证据,声讨燕相谋逆,但楚明瑱压根不信。
”
燕知微蓄意勾引,却不料,楚明瑱眼眸漆黑,果断瞥向地上散落狐裘,在他走近时又阖目,不去看他单薄雪衣下透出冰白肌肤。
他移开眼,心里淡淡想:他家小燕惯常爱作清高矜持,端着天仙姿态,容色也很有欺骗性,可不能被骗。
“朕那兄弟,陈留王……不,废王楚明雍,他比朕强吗?”
燕知微刚想去扯君王肃穆玄色衣袖,顺势依偎进他怀抱,教他在温柔乡里忘却锋利铡刀。
滔天权势,他到死之前都拥有着,值得昂首挺胸。
燕知微上位方式虽然不够光彩。
但是
燕知微想掐住自己喉咙,把这些带着怨怼真心话咽回去,换上更加应景温柔小意,邀宠献媚。
可现在,那声音清冽喉咙,此时好似不属于他。
燕知微听见自己冷冷地说:“楚明瑱,你若想狎玩臣子,这七年里,你有多少机会,你想当个明君,不肯青史上留恶名,你不动手。”
“却要等燕知微真正握住相权,尝过权势令人陶醉滋味……”
“你再看着,失去切,连同身份和名字。”
不但不信,他还使招偷天换日,从枝头仓皇坠下漂亮小鸟封为贵妃,置于枕边,轻怜密爱。
“陛下觉得,会背叛您?觉得要另谋高枝?”
燕知微脊背轻轻颤抖,似乎在克制什。
他面对幽暗深邃、让人心底发寒陛下,先是怕,回过神来,又是股莫名其妙委屈。
他都忘,该小心翼翼地自称“知微”,勾起他那点对旧人温柔;
听这道送命题,燕知微晕眩,像是在万丈深渊脚踏空。恐惧攥紧他,心跳如鼓。
楚明瑱走近,这位性子温雅清隽君王,本如静水流深,此时无甚表情,正如这幽暗深渊本身。
他轻轻撩起燕知微长发,别在他耳后。
燕知微身体僵住。
楚明瑱动作温柔,语气却淡漠,带着些许对皇兄轻视:“他也值得你辅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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