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颓废地坐在床铺上,他身材说不上高大,皮肤因为总在太阳底下干粗活被晒得黝黑,无论怎看都只是个普普通通中年男人。
感知到男人悲伤情绪,母羊走上前,把脸靠在他膝盖上。
几分钟后,男人抖抖床单,把上面灰尘抖落,而后把母羊抱上床。
“你也大啦,幼儿园之后就再没黏过,今晚就是咱们父女待在块最后晚。”
“赶紧睡吧。”
大概用不多久,母羊头就会变成女儿头。
只是他等不到那时候。
张鸣苦笑会儿,随手抓把麦麸喂给小鸡崽,小鸡崽喙把他掌心啄得生疼,但张鸣像是没感觉似,又看向母羊。
注意到张鸣视线,母羊翘起嘴角。
虽然表情看上去很诡异,但眼神却格外温和。
时间倒回小时。
凌晨两点广播响起时,张鸣还没有睡。
虽然已经猜到自己命运,但他还是任劳任怨地站起身,按照广播里内容,把袋子里麦麸细心地喂给母羊。
直到两捧麦麸被他喂完。
“还饿吗?”
说罢男人关草棚里灯,躺在床铺上。
四周片漆黑。
男人心里想着事儿,所以迟迟无法入睡,他其实有些好奇自己会以如何方式走向死亡,虽然恐惧,但也隐隐好奇。
没有人知道自己会在哪秒遇到意外,然后突然离世。
但他知
他女儿从不这样笑。张鸣想。
她惯常是活泼多动,喜欢和他顶嘴,嚷嚷着小孩子也有独立人格和自由,所以总是干些自以为很酷事情,比如学些乱七八糟口头禅,还偷偷去给自己打耳钉,张鸣当时很生气,因为她怕正规店铺不给她打,因而去是个路边小摊,消毒很不到位,刚回家耳垂就开始发炎。
“必须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张鸣说。
“那天不该朝你发脾气,就是觉得路边摊实在太不安全,”张鸣飞快望眼天花板,忍下过分波动情绪,而后才正视回母羊,“如果前面人有什病,你就会被传染。”
“现在平静下来,反思自己,你确做得不对,但那是因为从没给你讲过卫生常识,总是对你太严格,让你叛逆心越来越重,那天不该吼你,不该让你出去反思,没想到你会真跑出去,跑到城郊,然后再也没回来。”
母羊人性化地摇摇头,张鸣笑着摸摸它。
如今时间很慢,四周也片安静,他低下头细细打量起母羊。
最初领养母羊时,母羊只有后脑勺上长着他女儿脸,当时母羊不停分娩着小羊羔,他无法接受他女儿如此,她才十二岁,她才刚上初中,即便他清楚地知道女儿死,也难以接受母羊顶着他女儿脸成为生育机器。
所以他义无反顾地领养它。
但是如今随着时间推移,不仅是后脑勺,母羊脸型也越来越像女儿,山羊角消失,凸起嘴也逐渐回收,面部变得平整,清澈眼睛与粉嫩嘴唇出现在羊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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