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平感觉这位兄台被肉挤成团五官有些熟悉,便朝对方笑,心道:这是谁来着?
不等他想起来,那圆脸男子便不顾形象地撒腿向他跑来,被门槛绊住,险些摔个大马趴。门房和家丁们忙冲上来扶,那男子却近乎气急败坏地甩开他们,失态地跌撞到奚平跟前,
崔记依然占着菱阳河西最繁华地段,外墙已经追赶着人们日新月异喜好翻新过好几轮,要不是门口锦鲤小标,奚平差点没认出来。饶是这样,它依然露出力不从心颓势,冷冷清清。
满街跑蒸汽车上不挂灯笼,也看不出是谁家,车里招摇而过张扬面孔没有张眼熟,金平纨绔都不知换几茬。
最后,他是靠着青龙塔才摸回丹桂坊。
石板路换车道,丹桂坊也大变样子,三哥说侯府修园子,可不知为什,外墙和前后门却没有起翻新,旧得有点突兀。
奚平心里无端起情怯,在门口徘徊半晌,本能地想找熟悉人,这才发现周楹和白令都没回他信。
潜修寺中如今分几层,山谷和半山坡都留给没入门备选弟子,外门来进修半仙可以御剑,于是统在高处活动。靠近内门处有座高山,山壁上加出不少洞府,效仿三岳山,以人造小秘境隔开,彼此不会互相干扰。
周楹住在山顶,云淡时候,回头能看见整个潜修寺山谷,往前能眺望三十六峰……只是曾经住过丘字院被山谷中密林遮挡,不知这届分派给谁家子弟。
端睿点头,时光在她身上永远是凝滞,她又将问过话重复遍:“你眼中所见,是什样?”
这次,周楹没有搪塞,直白地回道:“殿下灵光黯淡,遍体蒙尘,如不闭关清修,恐不长久。”
这话基本上等同于指着别人鼻子说“你印堂发黑,阳寿将近”,可谓无礼至极。
他正觉得有些不对,便听见门响,侯府里走出来个男人,三十来岁,大脸盘,穿长袍蓄短须,颇为气派。那男子正给帮家丁小厮分配着什活,门房点头哈腰,口个“张爷”,对这位颇为巴结。
听说老管家吴乐泰去年没,奚平猜,这可能是新管家。
人事本就有代谢,奚平对新管家也没有意见……他只是无端有点不是滋味。
许是感觉到他注视,新管家无意中往奚平方向瞟眼,只眼,登时便如遭雷击。
他双细小眼睛几乎瞪圆,怔怔地盯着奚平看良久,从舌根里挤出声:“……少爷?“
端睿却毫不在意,平静地说道:“你能看见道心?”
周楹看着她道:“还有人是如何削足适履。”
端睿嘴角动下,似乎是笑,她拂袖,掀起清风,落进山谷中,惊动澄净堂铃铛。
夕阳余晖刷在澄净堂竹林上,淹没许多人走过路。
奚平对着菱阳河愣半晌,避过好几辆冲他“哔哔”乱响车,有点茫然——当年他光脚跑过画舫渡口都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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