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把自己袍角扎,干脆迈开腿走进去。
“鬼打墙”传说,奚平是听过,在这傻绕,不定绕到猴年马月去。他倒要进去看看是何方艳鬼垂涎少爷英俊,非得把他困在这。
奚平没打算夜不归宿,也没带灯,身上只有个两寸长翡翠“火绒盒”(注)——平时给他老祖母点烟斗用。
他晃晃火绒盒,感觉快没油,按下机簧,镀月金齿轮带着火钢,老驴拉车似转半天才有点热度,明火是弹不出来。奚平捡根木棍试试,太湿点不着,就丢在边,摸瞎往树丛深处走去。
他不害怕,也没把小路两侧大小坟堆放在眼里。
可是跑着跑着,他觉出不对。
安乐乡……有这大吗?
奚平印象里,大路小路加在起,拿腿逛遍也花不三刻,可他快马跑半天,却连圈石板路也没跑完——他进来那个入口也找不到。
天眼看要黑,雾越来越重,奚平有种错觉,好像眼前石板路被什人截断头尾,围成个无穷无尽环。再看周遭,沧桑古槐与古柏都像个模子刻出来,浓稠雾充斥在枝杈间,三尺之外什就都看不清,树影都成幢幢鬼影。
第三次经过条岔出去小路时,奚平勒住马,嘀咕道:“总觉得见到这条路好几次,你觉得呢?”
“吁——”奚平手忙脚乱地拽住他突然发疯马。
马带起风刮掉旁边古槐上“悼亡词”,破破烂烂白纸臭烘烘地糊到奚平脸上。他手死拽住马,手将那破纸扯下来,见上面还有大作篇,写道是:
安乐乡是美人堆,玉体横陈随意窥。
来年青苔绿片,几个王八几个龟。
奚平:“呸!”
树丛将墓地遮得终年不见天日,埋着辈子不见天日人。她们从生到死,好像只是从口棺材挪到另口棺材,直沉默,死后还要在漫天荒谬意
马拉着张两尺长脸,尖着嗓子,又回他声驴叫。
然而除这条反复出现小土路,成不变石板路上再没有别分岔。
奚平想想:“走,瞧瞧去……嘿,说走!”
他勇往直前,他马玩命往后缩,死活不肯挪。
奚平跟它较会儿劲,实在是支使不动这没出息大畜生,只好将马拴在路边树上,宣布今年侯府年夜饭桌上必有它“盘之地”。
马又往前冲数丈,险些踩别人坟头。高高扬起前蹄,它瞪着双惊恐大眼破音,嘶鸣出驴叫。
可惜主人并非知音,没懂它意思,还给它脚。
“蠢东西,往哪瞎跑!”
安乐乡里地形不复杂,围着墓园有圈人工修凿石板路,能过马车,里头都是四通八达小土路,给那些凭吊香魂“骚人”们踩踏出来。
将离马车没停在外面,肯定是进园里,车进来只能在外圈石板路上走,绕着石板路溜圈准能碰见。奚平这想着,就连打再骂地逼着马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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