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父亲拍下大腿,力气大得眼镜都歪,“那多金丝榔,可惜。”
“金丝榔值钱是?”
“就是榉木,现在比不上黄花梨、红木,但也是好木料。”
“嘿,那时候知道是值钱货,还刨什土坑种什地?直接把树放倒。”
“你放吧,放,你这是破坏国家资产,抓你树个典型!”
“那你还是初中生?下去是为啥?吃粮食?”
“嗐,下去,每个月有八块钱生活费,头十个月还有三十五斤供应粮,争破头也得去啊!是不是?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你那时候……是背枪?”
“比你大不多少,也是中学生。下去是家庭情况,没办法。”
“难怪不认识你。那时候出名,都是老三届。”
“他们下去得早。咱们就赶个尾巴。”
“穷地方。连跳蚤都要烤来吃。”
“们当时也老偷粮食,肚子饿啊。”老樊没头没脑接句。
“饿昏什都吃……”父亲说。
“背枪老知青捉人家狗儿炖来吃。”老樊说。
“背枪都横着走。”
是喽。们那个点,也有搞对象搞得全村都看不下去。”
“那个知道。”
“你知道啊?那个女漂亮是漂亮,就是……”
“嗯,是前妻。”
“老哥哥,你不是开玩笑吧?”
“那就扎根农村辈子。”
“农村?想得美!你扎根大牢辈子。”
两人大笑,握着酒瓶子碰杯。
她在手机上搜索父亲插队那个村子。父亲跟她说过好些次那个名字奇
“你记得离们公社不远有个林场吗?有条河从中间穿过。”
“河……河坝边上山坡上有棵消息树,是金丝榔。”
“就是那个公社,好多树,现在修成高尔夫球场。”
“球场!那些树呢?还在不在?”
“留些大树,以前种粮食山坡全部清理。”
“也是听说。们去时候,没有枪没有炮,天天挑大粪。”
“沃田啊?”
“往田坎上挑。”
“也怪不得他们恨。那时候太能吃,顿四碗苞谷饭都吃不饱……”
“反正是怕!老哥哥你那时好歹有力气,才十五啊……”
“你信不信嘛?们村那两个,真是被村民烧死……”
她看着父亲,酒精把他脸烧得很红。她不能确定父亲说是实情还是醉话。关于母亲那句,蛇信子般吐出。母亲是她和父亲之间禁忌。也不是不可以提,但只有那数得出来几次。现在父亲却对老樊随意说起母亲来,而且是她不知道事。她瞪老樊眼,想阻断老樊说话热情,父亲如果要说,怎也该先说给她听。
“爸,你休息下吧。”她说。
父亲像是没听见,趴在窗户上认真看飞驰村庄。继而转身说,“有个俄罗斯小说,讲个峡谷里村子。这是个什样村子呢?说是个教堂执事在丧宴上吃光鱼子酱村子”。
“穷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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