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城,桓城……”
他艰难挪着膝盖,寸寸地往前爬。鲜血淌得愈急,化作早春融雪条溪,忽然涌出大股,滴滴答答坠入浑黄泥水,晕开刺目殷红。
“桓城,你救救……带回去……”
桓城,们孩子要出世。
你带回去吧,什都不求——不求夫妻名分,不求长相厮守,也不求你像从前那样宠爱。
晏琛意识开始涣散。
他闻到死亡逼近味道,渐渐笼罩全身。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响起木门轻微转轴声。
咯啦,咯啦。
滂沱大雨掩去世间切声响,晏琛沉浸在腹痛之中,本该注意不到,可不知为何,他竟将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全身力气都灌注到手臂上,撑起颤抖身体,抬头望向院门。
身脏污。白衣染作赭黄,变作破庙里尊泥砌小佛,轰然倾倒,被浊水侵蚀着生命。
那重重摔挫伤膝盖,晏琛再也爬不起来,扭曲地跪趴在圃畦里。雨水从头顶无情浇下,淋遍全身。
他垂着头,时断时续地呻吟。
自从破胎水,腹内阵缩明显提力道。晏琛还是未长成少年体貌,骨架窄小,不宜生养。笋儿脑袋降到某处,突然牢牢卡住,再下不来半寸。股间胀痛惨烈,每条骨缝都被撑开到极致,被腹痛逼得用力推挤时,甚至能听到丝丝骨裂声响。
晏琛从前习惯咬牙捱痛,而痛到这等程度,哪怕咬碎口牙齿也不顶用。他凄厉地哭嚎起来,恨自己身子不争气,痛苦宣泄到极处,满面尽是热泪。
你不必与说话,更不必用正眼看,就当是根没有灵魂竹子,将带回家去。竹庭里还有方立足之地,会乖乖待在那儿,从此远离人间,再也不聚出人身,与之前三百年样,做根不声不响好竹子。
你若来,就闭上眼
眼中泪水尚热,视野里片水雾弥漫,什都是模糊。
可他知道,那个人影是陆桓城。
陆桓城来接他。
他不敢眨下眼睛,生怕眼眸稍闭,陆桓城就消失不见。
积压已久情绪在这刻骤然迸发。晏琛太委屈,想起那些被弃之不顾夜晚,想起在腹痛中沦丧殆尽尊严,顷刻间哭得不能自控,灼热泪水纷涌而出,烧痛皮肤。
笋儿生不出来,阵痛却不肯停歇。
晏琛在漫长绝境里反复苦熬,熬干力气,两条胳膊软绵绵,身子止不住朝前倾晃,最后额头抵地,变作个叩首姿势,僵跪在泥土里。
股间悄悄淌下滴血,顺着大腿流到膝盖。接着滴又滴,不肯停止,流得越来越急,连作道扭曲血线,在膝盖处汇成小小血泊。
和第滴血同时掉落,还有枚碧绿细竹叶。
它离开枝梢,在空中轻柔飘荡,安静地落在血泊里。然后,旁边接二连三地飘来竹叶子,须臾积起十几枚,在血液中聚作团苍翠,叶脉纹路染成丝丝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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