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琛站在先祖牌位跟前,忽然有些不太自在。
严格说起来,他应该算是陆桓城位先辈,如今却乱辈分,反倒把陆桓城唤作哥哥。三百年来,他直护着陆家灵息和文脉,说起族谱和旧事,恐怕比陆桓城解得都要细致。上溯七代这几位,他从兜裆布陪到白挽幛,他们若能说话,想必会也对他客气敬重。
百余年光阴逝去,晏琛却在这代化身为人,委身于他们曾孙乃至玄孙,几度云雨欢爱,直至珠胎暗结。
当年,陆家先祖坐在西窗前勤勉读书、闲望青竹时候,会想到若干代之后,这根西窗竹子会为他们延续血脉?
晏琛面颊发烫,低下头去,望着自己高隆浑圆肚子,心里羞耻矛盾感怎也挥之不去。
陆家祠堂坐落在内院,门前方宽阔天井,当中棵百年古槐,青苔覆盖泥土里盘根错节,葳蕤茂盛枝叶伸展到最高处,撑开顶硕大伞盖。
清灵之气在竹庭,福泽之气在祠堂。
蒙蒙细雨里,青石路面积起浮水,湿滑难行。陆桓城怕晏琛大着肚子走不稳,路抱着他来这里。沿途不少下人瞧见,掩嘴私语。晏琛十分羞涩,手里油纸伞压得低低,遮住自己面容。
等进祠堂,陆桓城才把他放下,吩咐道:“去去就来,你在这儿等,别乱跑。”
说着亲他口,转头退出去。
他是那样地依恋陆桓城,春心萌动,患得患失,仿佛当真是个情窦初开十七岁少年……或许在遇见陆桓城之前,他度过那些漫长年岁,都作不得数吧。
他真正生命,是从看见陆桓城那天才开始。
身后传来开门响动,晏琛回头,迎面盖下来块鲜红帕子,蒙住头脸。他看不见陆桓城,慌得要去摘它,却被按住手腕。
“别摘,这是喜帕,拜堂用。”
晏琛听见这
这是个阴雨天,祠堂未燃灯烛,景象昏暗。晏琛环顾屋内,见堂前陈列着几行牌位,高低整齐,每块均刻着陆家先祖名讳,按左昭右穆之序排列。牌位由檀木所制,因年份不同,木色亦有深浅。
他往前走几步,端详着上头名字,发现不少他都识得。
晏琛化身虽晚,聚灵却极早,最初记忆能直追溯到陆桓城太祖,也就是七代以前。不过那会儿他灵气还未凝出五感,耳不能听,目不能视,只依稀体会得到些浅薄情感。这位太祖爷爷年轻时有过段不得志消郁时光,暮年不幸丧妻,时常在书房长吁短叹。晏琛听得多,灵息便懂什是哀伤。
晏琛真正清晰记忆,要从陆桓城高祖爷爷算起。
这五代爷孙名字,每个他都是记得,甚至记得他们孩童时轶事,比如趴在西窗上,被父亲用竹篾子抽屁股,戒尺打得噼啪作响。也记得他们何时考中功名,官至几品,有过哪些令人称颂丰功伟绩。更记得他们晚年告老还乡,回到这座熟悉陆宅,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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