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得很奇怪,陆家三百年书香门第,三百年文脉传承,为什偏偏到这辈,莫名其妙就断个干净?陆桓城不惜分家也要经商,陆桓康秉烛苦读,数年来没有日休息,几乎连性命也搭上去,却从不被陆家文脉眷顾。
遇见他之后这些年,直在想方设法地寻找那缕文脉。可诡异是,它既不在陆桓城身上,也不在陆桓康身上,仿佛消失,仿佛藏匿,仿佛陆家从今以后……再也出不个读书人。
然而今晚,终于找到它。
在你肚子里。
当时跃上墙头,看见玉竹翡叶第眼,就彻底明白原因。
它沿着狭长东廊慢悠悠踱步,往竹庭方向而去。晏琛正从竹庭回来,想必能在中途与他相遇。可估摸时点早已过,晏琛依然迟迟不至。
阿玄不急不躁,继续往前走,走阵子,他听见前方传来急促喘息声,伴着忽高忽低呻吟,还有几分抑制不住哭腔。
是晏琛。
它利落地出爪勾,窜上院中桂树,坐在茂密枝桠间,静静望着不远处晏琛。
怀胎生子,恐怕是真很疼吧,疼得站都站不住,跪在空无人长廊上无助落泪——可是别怕,还为你准备更剧烈疼痛、更绵长苦难。
静地坐在原处,竖起双耳朵,细听他渐远脚步声。等晏琛走开大约二十步,它忽然跃而起,蹭蹭攀上粉墙,跳至长廊瓦檐,身影变作根折射箭矢,几下弹跳,直奔藕花小苑而去。
晏琛并不知道,在他刚刚拐过第个廊角,离小苑还有极长段距离时候,阿玄已经潜入院子,穿过虚掩门缝,钻进卧房。
微风撩起青纱帐,陆桓城正在梦障庇护下安然沉睡。
那狸子跳上多宝槅,伸出前爪,故意推落只天青釉瓷缸。
对于善良这种品性,阿玄向是嗤之以鼻。
根灵息纯正青竹,三百年生于竹庭,三百年文脉凝聚,若比灵气,谁人比得过
你陆大公子已经醒,正在等你回去,等你向他解释今晚去哪儿,为什四更才回来,为什衣袖上会有血。你会惊慌失措,口不择言。他会疑心深种,大发雷霆。
然后,在明早太阳初升时候,会给他个完美答案,而他,会给你个完美处置。
晏琛,别怪。
是你腹中孩子,夺走本该属于陆桓康东西。
你欠他缕宝贵文脉。
在他眼里,个善良人,基本就等同于个死人。
他利爪沾过无数鲜血,取过无数性命。鼠、蛙、蛇、鸟,个个掏肠破肚,剥皮喝血,当冰凉或热腻血液淌进他喉管,条鲜活生命从此就消失。
善良,并不能帮它们活得久些。
因为獠牙不长耳朵,它从不听猎物内心声音。它只关注猎物挣扎是强烈还是微弱,是该咬穿胸口,击毙命,还是咬烂手脚,慢慢折磨。
夜幕中阿玄,是滴落入砚台墨水,无形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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