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琛“唔”声,连菜带饭往嘴里拨,刚嚼两口,觉得口感不对,含糊问道:“是什?”
陆桓城答道:“冬笋,宝镜湖旁边挖来。”
水水嫩嫩,切成滚刀
自从那天之后,陆桓城便与他形影不离。晏琛半年来直维持着人身,好比个刚学会爬孩子被赶着跑十里路,熬着熬着,浑身上下没有处是舒坦,更何况肚子里还多棵不安分小笋。
陆桓城今天诸事顺利,先个时辰商定好货品、水路与日程,再个时辰拟好书契,签章落印,两方各执券。
他推门出来,见晏琛偎在槐树底下晒着太阳酣睡,神情慵懒而满足,好像冬日里只娇柔猫儿,便没舍得吵醒他,把人安稳地抱回马车上,放任他继续安睡。
晏琛梦里饿,咂咂嘴巴,晕晕乎乎醒转过来,鼻子隐约闻到股饭香。
陆桓城正用勺子喝着汤,看见对面晏琛慢吞吞爬起来,神情迷糊,眼睛还闭着,伸手在桌上乱摸通,把筷子抓到手里,尖头朝上,方头朝下。另只手摸到饭碗,忙不迭地揽进怀里,拿脸去凑,下巴几乎贴到桌面。
也甘愿。
于是陆桓城便多个灵秀明睿“表弟”,羊脂白玉似皮肤,风斜青竹似身段,安静陪在身侧,言谈不多,几番都挑在要紧时刻,疏疏淡淡地提醒三四字。陆桓城偏头看他,他便露出抹好看笑,睫毛轻颤,不自觉地捏紧衣角。
但是今天,晏琛没有陪着陆桓城——没能陪到底。大约坐半个时辰,他呼吸已有些稳不住,额角出汗,小腹涨痛,骨缝里渗出几丝尖锐阴寒。
屋外艳阳高照,积雪暖融,窗口射进来每束日光都是诱惑。
热烈,清透,喷香。
晏琛努力扒几口饭,筷子戳桌子,离碗足有半尺远。
陆桓城见他是真很想吃饭,又真很想睡,无奈地笑笑,倾身过去给筷子颠转方向,扶着晏琛手腕,帮他把筷子捅进碗里。
片刻过去,陆桓城喝完碗汤,晏琛才扒进去两口饭,半睡半醒,蔫蔫地抱怨:“淡……”
陆桓城唇角抽,往他碗里扫半盘菜。
“不淡,吃吧。”
七天,已经……七天没有好好晒太阳。血液在骨缝中凝成冰刃,绞痛脏腑,碎碎密密地切割。
晏琛忍耐许久,终究按捺不住心底强烈渴望,附到陆桓城耳边低语阵,说身子不太舒服,想出去晒太阳。陆桓城正与韩府当家谈到货船定择,顺口应允。晏琛松口气,独自起身出门。
喜雨,喜阳,喜湿土。
离第次化为人身已经过去八年,晏琛身体依然摆脱不竹习性。
由竹到人,习性转变是个漫长适应过程——为人越久,竹性越淡。可这八年里,晏琛化身为人时间加起来还不足日,倒不如说仍是根套着人壳子竹。半年前为救陆桓城,他在情急之下化出人身,却走不好路,踉踉跄跄,险些把自己命也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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