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这个概念太纤细,也太易碎,它像件捧在珍珠绒上玻璃雕塑,小小撞击也会令它粉身碎骨。有时候,当孩子们快要相信,番怜悯过度、接近羞辱言辞,个明里关爱、暗中嫌弃冷眼,或者像今天这样,生病,请档案室大叔帮忙搭把手,他们就会立即清醒过来,意识到——这里不是家。
无论墙壁贴多少彩饰、桌上摆多少花束,这里都不是家。
颂然抬起头,透过十二层落地窗,对面是成排成列无比相似玻璃窗。他又转头去看阳台,束迷离阳光穿透云层,均匀洒入室内。布布搂着蓬松大毛团,光着脚丫子,蜷在悬垂风铃草底下睡着。
他悄悄走过去,坐在孩子身旁,为他盖上块小毯子。
所以,什才是家呢?
,把印有女星半身像杂志往旁边推,翻开登记表,非常不耐烦地问:“姓名,年龄,入院年份。”
“颂然,歌颂颂,当然然,23岁,2001年2月份入院。”
大叔潦草记下信息,随手把笔扔:“现在就去查。”
他嘴上这说,实际动作却是翻开杂志,找到刚才那篇《高官与二,nai,口血色玫瑰陷阱》继续读下去。五分钟以后,他读完这个狗血俗套故事,张口骂句娘,才想起颂然还被晾在电话那头,于是抄起听筒,信口雌黄:“查完,你得过水痘。”
颂然没听见桌椅挪动声,二没听见走路声,只听到近处纸页翻动声,自然觉得疑惑,就问:“是哪年得?”
家应该是这样个地方,住着些相互陪伴人,个人生活会成为其他人共同记忆。家人会记得你哪年哪月患过水痘,有没有发烧,有没有落泪,天天怎熬过去,直到病愈。当你长大,遗失幼年时零碎、模糊记忆,只有家人还原封不动地为你收藏着。
因为彼此记得,所以,走到哪里都不会彷徨无依。
颂然伸出手,戳戳布布小圆脸。
没关系啦。
虽然没有谁收藏关于他记忆,弄得他现在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得没得过水痘,可是,他和布布朝夕相处这多天,是根绳上
那边失去耐心,直接发火:“你这小孩怎回事?说你得过就得过,只查次,爱信不信!”
接着,电话被挂断。
颂然放下手机,望着漆黑片屏幕,嘲讽地摇头笑笑——七年过去,福利院还是老样子,成不变,隔着电话也让人感到寒意。
很早之前,颂然记忆中福利院大门口就挂着条褪色横幅,写着诸如“属于孩子们共同幸福大家庭”这样标语。大人们总爱说,这儿就是你们家,你们互为兄弟姐妹,老师是爸爸和妈妈,生活多幸福。逢年过节,电视台和报社惯例过来采访,只要能引导孩子们面对镜头,说出句“福利院是家”,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可每个孩子都清楚,福利院不是真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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