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激出犟劲,又次按下拨号键。
这回干脆连铃音都听不见,回应他只有个冷冰冰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电话已关机。
颂然双手撑在流理台上,慢慢低下头,感到铺天盖地自厌弃向他袭来。
真……挺久。
挺久没被个人这样讨厌过。
本质上,颂然仍是个缺爱孩子,放不下来自父亲关怀。
他翻来覆去算三遍时差,确定贺先生那边现在是下午两点,适合接听电话,便屏住呼吸,按下拨号键。
“嘟——嘟——”
电话拨通,铃音长长地响两声,还没等颂然把手机放到耳边,铃音突然中断。
屏幕上跳出四个字:通话失败。
Day0405:00
第二天凌晨五点,天光蒙蒙亮,埋在枕头下闹钟响起来。夜未睡主人按掉它,轻手轻脚下床,去厨房准备早餐。
布布想喝又稠又浓又香甜粥,需要比往常多熬些时候。
四月天气尚有几分清寒,颂然披着毛外套,冷水洗米,静置锅内,将烤箱上烹饪钟设定成半小时。在泡米过程中,他搓热双手,捧起那只可爱亮黄色儿童手机,在厨房兜兜转转地踱圈步子,想按,又不敢按。
他还想再争取次机会。
对方连秒钟都没犹豫,直接选择挂机。
颂然面无表情,久久地盯着那四个字,直到屏幕彻底暗下,映出苍白张脸。围裙底下手指逐渐勾起,握成拳,指尖触到掌心,片瘆人冰凉。
白米倒入汤锅,添六倍量开水。大火烧滚,滴油,再转小火。幽蓝火苗向上跳动,开始细煨慢熬。颂然用木铲圈圈搅拌,直到米粒涨满,粥面变粘,“噗噜噗噜”冒出串既稠又厚泡泡。
六点半,他给贺致远打第二通电话,这回对方挂得更快,甚至铃音都只响声。
颂然惊住,屈辱怒火瞬间涨满胸腔,几秒过后,他猛地把粘着米粒铲子掼进水槽里:“做人要有基本礼貌,这是你自己说!礼貌就是……就是先接电话,再亲口叫滚蛋,不是连电话都不接!”
颂然对贺先生有种没来由信任感,觉得他不是个武断绝情男人。只要诚心道歉,像之前那样撒撒娇、求求情,贺先生宽容大度,或许会愿意让他照顾布布。布布身上有太多颂然过去影子,之前没看到还好,旦看到,他真放不下。
当然,这不是唯件他放不下事,只不过另件,他暂时还未察觉。
他想听贺致远声音。
那是种微妙、热切、难以言说情愫,在三通短暂电话交谈中生长起来——孤独生活青年,遇到个成熟陌生男人。青年内心受伤孩子还没得到安慰,男人偏偏是位父亲,笑声里有给予幼儿宠溺,像展开双温暖羽翼,将孩童时期小颂然庇护其中。
这份悸动才刚刚萌芽,或许还称不上爱情,却充满难以割舍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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