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江山郊,郑家大宅。
徐妈端着只托盘上楼,推开房门,看到里头景象,和往常样叹口气——
郑飞鸾半截身子陷在沙发里,胡子拉碴,神态颓靡,瞳仁空虚失焦,身上披着件皱巴巴还泛潮浴袍,衣料松松散散堆在腰际。整个人跟石膏雕塑似,半天也不挪下,只握着颈上条细细绳坠,贴近鼻子,正闻得出神。
徐妈走进去,把托盘连同纱布、酒精棉和生肌膏起摆在茶几上。
“少爷,该换药。”
“他怎?”
“他在你这儿住半年,上个月回渊江,谁也没告诉,连也没告诉,自己联系医院,想做手术把性腺给摘。”
“他疯吗?!”
何岸倏地瞪大眼睛,嗓音颤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这种蠢到家事,郑飞鸾怎做得出?
渊江,郑姓,还是家族企业。
何岸不笨,他弯腰拾起照片,对着那行字端详会儿,心里云遮雾罩猜想很快便明朗起来——他们这座小客栈,年也接待不多少来自渊江客人,真会有这样巧合吗?
燕宁不是普通客人。
是为他而来。
旦想通这点,之前那些细微而莫名感动,就都找到缘由。
郑飞鸾置若罔闻,仍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她只好劝道:“今天没拿老爷给生肌膏,拿是少夫人寄来那瓶。您好歹用点,别辜负少夫人心意。”
燕宁无奈道:“人进手术室,麻醉也打,被弘明从手术台上拖下来,副手铐软禁在家,哪儿都不许去——弘明说,他再晚到步,手术刀就真割下去。”
何岸面色愈加苍白。
“飞鸾是弘明教出来,父子俩个性格,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肯先让步。弘明不准他动性腺,要他带你回渊江,关在家里做他味药,好让他心无旁骛,继续当久盛继承人。飞鸾年轻,比弘明还固执,说什都要把性腺摘,再回落昙镇陪你。”
“电话……燕叔叔,给他打电话!”何岸焦急起来,连着音量都高许多,“摘掉性腺又能怎样?这根本不是办法!”
“也好。”燕宁点点头,“他现在轴得很,钢板块,谁说话都听不进去,大概也只有你能劝劝。”-
难怪燕宁不热衷旅游,只喜欢待在青果客栈陪他们消磨时光,再是寻常琐碎也不嫌弃;难怪向来不亲近陌生人铃兰,见着燕宁就迈不开步子,还欢欢喜喜抱上裤腿;也难怪燕宁与他“素不相识”,却十二分地照拂他。
原来,他们竟是有亲缘。
何岸手捧照片,转头看向燕宁,想向他求证些什。燕宁倒是点也没有身份被戳穿心虚,依旧大方注视着他,含着笑,目光温和又慈爱。
他这淡定,反而弄得何岸局促起来,左右不知道怎开口才能不失礼。心里琢磨阵子,垂着头,支吾着问:“他……飞鸾,现在还好吗?”
燕宁面色渐凝:“不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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