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找回寻偶期全部记忆,鲜活胜似电影,幕幕在眼前播放,唯独那个寒冷冬夜是不同——没有画面,只有文字,行行程式化地记叙着始末因果,极尽枯燥呆板之能事,似乎只要稍加润色,他就会承受不住。
那晚发生很多事。
他缺席年度久盛年会,独自驱车赶赴西郊。何岸当时怀孕九个月,离生产日子已经不远,却多多少少还差着十来天。
但就在那晚,他们女儿诞生。
十二月二十五日,他在西郊小公寓睡整夜。梦境中飞雪漫天不歇,霓虹璀璨不灭,无尽纯白衬着抹艳红,就像医院白墙衬着手术室盏血淋淋
“不用。”郑飞鸾低声说,“只要这条就够。”
世上许多东西,原本就是没有替代品。这些独无二珍宝,即使弄脏、撕破,终归也比不见要好得多。
雪色凄茫,大片大片飞过前窗。郑飞鸾坐在车里,抚摸着那块手感粗糙、气味刺鼻小毛毯,逐渐被绝望情绪吞没。
他还能去哪儿呢?
这座两千万人口大都市,谁不是渺小静默如尘砂,除张旧相片、块小毛毯,他还能去哪儿寻找何岸痕迹?
还是原先格局,点儿也没变化:小厨房搭在过道里,角落杂物堆砌如山。几十平米面积,什秘密都藏不住,站在门口就能将卧室览无余。这屋子太小,堪比陷入死局华容道,每只柜子、每把椅子都有它固定位置,动弹不得。它们凝固成静止记忆,唯不同,只有何岸。
何岸已经不在这里。
郑飞鸾站在过道与卧室交界处,伸手摸摸冰凉煤气灶。也是同样天寒地冻、空调失修日子,何岸曾站在这儿,为他煮碗香甜银耳汤。
他又转过身,看向旁边旧柜子。柜角油漆剥落块,是那天他在过道施,bao时撞翻。
还有……
等下。
电光石火间,他猛然记起个地方——渊江西郊公寓。
何岸曾在那里住三个月,人去楼空后,小公寓被寻偶而不得“他”买下来,中途没易主,也没出租,还原封未动保持着主人离开前样子。
只是那儿发生切,郑飞鸾都不敢触碰。
就像危险禁忌。
水池边塑料钩子上挂着块橘红色抹布,又脏又皱,犹如随手撕扯下来紫菜。郑飞鸾见它,神色俱变,扬手把摘下,紧紧攥在掌心。
他认得它。
这是属于何岸小毛毯,每当他失去安全感,不愿离开何岸时候,这条小毛毯就会带给他短暂慰藉。
而现在,绒毛早已沾满油污,斑结成条,不复从前柔软温暖。又因为搓洗过太多次,何岸味道被洗洁精俗劣柠檬香浸染,再也回不来。
“这、这是在床底下找到,以为没人要,就拿来当抹布……”那姑娘见他重视小毛毯,不由紧张起来,“是他东西吗?买条赔你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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