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五人已经坐满,孙家宝把行李箱推到椅子下面,暂时站住,没进去坐。立立也把行李箱推到椅子下面,堵在过道里,拿后背顶住挤蹭和各种口音牢骚话。孙家宝轮番把那五个人看轮,眼睛盯住对面排最靠外黝黑男人,甜甜地送个笑,叫道,大哥!咱俩换个位置好不咯?是靠窗,靠窗舒服。
这是以己上驷,易彼下驷,没不成道理。男人欣然说,行!起身坐过去。五分钟之后立立才明白,孙家宝为什跟对面人换,不跟自己这排换:这边两位,个四十多岁脖子上圈金项链壮大汉子,个胖妇;对面两位男女,看脸就知道是学生,清瘦,能腾出地方多,而且是“自己人”,也好打商量。果然孙家宝说“同学帮帮忙挤下好不好”,靠窗女生立即拎起座位上帆布包放在腿上,两个屁股此起彼伏地挪,半尺座椅就省出来。
那块白布包裹椅子面,像凭空长出块雪地,珍珠奶茶、汉堡薯条和立立巴心巴肺经营出情谊,在这刻终于有实体化身。孙家宝巴掌拍在上面,表功似大声说:来吧,快坐!
立立不断说谢谢谢谢,脱掉羽绒服,把体积削掉圈,抱着衣服,把身子安排下去。正着坐比较吃力,她调下坐姿,脸朝外,膝盖朝过道支出去,坐稳,如释重负,这重负是她自己。现在,她也有个弥足珍贵、肚脐高视野,可以带着淡淡优越感,跟等高眼睛起看站着人。
车里已经黑压压,人还在上,像珍珠奶茶黑圆子在吸管里顿顿地行军,应和不可抗拒吸力。还不光是人,人都提着背着扛着挑着,犹如搬运饼渣工蚁队伍,因此个人往往要占两到三人空间。些无座人挑中个地方,手扶椅背,就站住不动。过道里人肉密度逐渐上升,汤变成粥,粥变成饭,最后稠得濒临凝固。离开车时间还剩四分钟,队伍还有小半截耷拉在外面,像嘴角挂残粒,很有被把抹掉危险。阵推搡出波动,从门外拐着弯传进来,前面人吼“别挤”,外面人焦躁地嚷“往里走”。玻璃窗蒙着层毛毛雾气,靠窗人挥手抹出个扇面,扇面上是幅画家也很难画出《徙民图》。
天南地北口音议论:外搭还有十几来号咧,哪能上得来?上得来,莫麻搭!妈妈哟,这好多人挤到堆儿,好吓人哦。明儿个就好,后半夜过郑州,过完郑州车就半空。
立立腿从椅子边界探出截,她频繁地起立,给人让道,浑身是生怕碍事知趣。折腾阵后,她干脆站着不坐。孙家宝在后面扯她毛衣后襟,你快坐下,别动。
又要等会儿,立立才明白为什“别动”:火车上每个容得人孔隙都不会被剩下,她不填,马上有人填。两分钟后,她收腿空出地方楔进个无座男人,身子整个偎上来,胳膊肘支着椅子脊背,“思想者”样手托腮帮,摆定舒舒服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