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寒冬带来恶果,令阿琳再没有龙套可演。她上次演出网剧,演女孩子叫露露,台词不多,基本上是个疯女人。很多脑子不好上海女孩子,名字都叫露露。她代表她们,声音很大。对着镜头用上海话喊,“头上有个瘪tang”,意思是,头上凹进去块。“你们看得到吗?”导演跟她说,你要当自己是“可云”样演,“可云”你知道吗?就是抱着枕头,转来转去,说她小孩发烧怎办那个女疯子。好多和她样经常要演可云人,现在都在小红书上拍盒饭,每天自己领盒饭。她们都比她年轻,像她小时候样。可云也
竟过去那多年,想起来案子并不复杂。人死在他车里,人确实不是他杀,都没有搞错。“记住,不要跟有权有势还懂法律人说理,你永远搞不过他们。他们都是流氓。”父亲说这话时候,好像自己做流氓并不太得志。
“腊月里,就给双纸拖鞋。你懂不懂。不出三个月,膝盖筋骨就冻废。这也叫法律。你懂不懂。”他说起人生道理时候,眼球瞪很大,好像甲亢。他说完这些就叫阿琳快回家,他老婆要回来。女人烦得很。法官是坏,女人是烦,人生没意思。
阿琳饿着肚子回家跟母亲说:“父亲膝盖废,现在坐着炒菜。”
母亲想想说:“那他现在住几楼?”
阿琳声叹息。她原来还是爱男人。多少顿打都打不醒。
没人打阿琳,她倒是早早醒,她是没有办法,母亲每天照三餐提醒她,除年轻,她无是处,年轻也年轻不多久,要抓紧找个靠山。奇怪母亲连年轻都没有,大把机会却从没有往“靠山”中去挑男人,唯独对她那苛刻。她培养她走上自己路,主持、朗诵、唱歌、跳舞,却没有真心热爱。她在自己模仿能力最强时候,模仿是自己母亲录像带,模仿她年轻时在乡下文艺小分队表演情态,夸张做作、不知所云。
阿琳对母亲说:“三十岁,子宫肌瘤越来越大,压迫膀胱,老是想尿尿,会不会影响你以后过好日子。”
母亲说:“你以后可以去医院当护工。身边都是医生护士,就不怕瘤。”
至于那个男人……搬家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母亲嘴里“那个恩人”,都没想现身让他们报个恩。母亲偶尔也贴心地问起细节:例如“他是不是也进去。看到手机上说,好多人逃税都进去”。
阿琳心想,进去好,国家不会少他双纸拖鞋。但她也不真恨他。不是他,母亲也会帮他找到另个人,也会逼她成为现在样子。母亲比阿琳更留恋过去富庶生活。她也舍不得家里佛堂。这公寓里阳光最好房间,就给菩萨个人住。但自她们搬进去七年,菩萨似乎从未保佑过她们什事。“们这样人,就是抬不起头。你要尽快找个靠山。但是不能丢下妈妈。”母亲总是这样说,她遍寻神明,但又不信自己努力会有所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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