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过世以后,邱言父亲从工作生运输公司退休,开始参加各种各样民间旅行活动。开始还是胆怯,活动也很精简,后来就发不可收拾。据说去年整年里,他总共游玩十个地方,却没有花费多少真实钱。那些旅行团都号称“超低价”,每个礼拜来社区宣讲,主打“诚意”牌,开诚布公把购物行程全都做在宣讲PPT里,每处购物安排地点时间都公开透明。两年来,家中因此布满各式各样宣传纸:“88、99块畅游4A、5A热门景点”“288元三日游,天天住五星级酒店”“488元五日游,天天住海景房”……父亲拿这些彩色广告纸来垫桌脚、擦脱排油烟机滴下油渍、包裹水果皮、揩尿液滴过马桶圈。豪华旅游广告像灰尘样布满家里角角落落,不知道究竟象征着什。父亲说,那些纸其实全无用处,那些旅游信息看微信朋友圈就可以。他们会发广告,每天发,根本来不及看,根本不用担心看漏。花很少钱走遍全国、走遍世界看似是他晚年梦想。父亲甚至找出邱言上中学时用过地球仪,煞有其事地放在餐桌上,像种他刻意建设生活仪式:臂方他在嚼着自己炒塔苦菜炒年糕时候,也可以瞭望地球。邱言看到那个蓝到发黑球,就想到小时候总害怕那只地球仪会被敲瘪掉块。如果地球仪瘪掉块话,能不能像乒乓球样,用开水给烫回来呢?
在父亲“叨叨叨叨叨叨”介绍下,邱言解不少冷知识。比如那些低价旅游团并不像微信里说那样都是黑心,他们卖东西基本都是真材实料,有粮油、米醋、牙膏、牙刷、乳胶枕,也有清晨六点半开始卖翡翠、玉石、劳力士手表,主讲人会特地态度特别好地跟老人们打好预防针:“阿姨老伯伯,这天会有点辛苦喔,这都是为全天旅行更加充实,们白天将不再插任何购物点,所以要麻烦你们早起。”老人本来就早起,点都不麻烦。邱言每次和父亲视频,父亲都在转述这些有没,点新意也没有。父亲再也不用自己开车,却会突兀地在视频里炫耀自己憋尿能力,令人不免怀疑长途旅行对老人体能考验。父亲还有些奇怪经验和好恶,比方他宁取购物团,不取烧香团。他点也不喜欢烧香,觉得去烧香女人脑子都有病,和尚们又贪婪。站在山里,却不知道山历史,也没导游给介绍下。烧香额度不够,导游就不给游客吃饭。更重要是,烧香没有用啊,邱言母亲烧辈子香,癌末时瘦成个难民,肚子却鼓胀,撑得皮肤铿亮。如果烧香有用,怎结果会是那样?这让父亲不再相信“菩萨保佑”鬼话。他看到菩萨就来气,倒不是真想知道那座山历史。
“当然是可以不买东西,你还真别不信。们上海人般都不买。就算买,个月内后悔也可以退,包邮,这都是事先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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