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最想生吞是眼前这个番鬼,这个H。从芦竹间咬回这个名字。番鬼名字总是很长。番鬼且着落广州,就会被安上广州名字。广州名字总是很短,像种短硬草从番鬼头顶生起来。
门开。进来个瘦蠕蠕男人。望清楚,听清楚——原来是细春。细春说:“升士打,”很快地扫眼,“尾数已经结完。”H问:“会有手尾吗?"细春说:“那独眼龙是个无根无底人,即管放心。”
H讲句“好”,继续望实。细春问:“大蛤蟆如何处置?”H说:“做你自己事。”挥挥手,将细春,轻悠悠,轻悠
水手在虚空中摸,渐渐地,摸出风。
水手是盲公,风是盲象。在大海怀里,切都盲。大海哄着目盲切,给它们唱歌。海无需摹仿摇篮。是摇篮摹仿海。风既然盲,就只敢小心翼翼、年年重蹈覆辙。
快跑吧!
风跑起来,穿过千代万代红嘴鸥孩子。红嘴鸥摸风,学会滑翔。风口气跑到赤道,那里是风坟墓,是柚木、雪松、铁力木、沥青、石和铁坟墓,是鼠、猫、人和坏血病坟墓。万物深深淤积,发酵,释出热量和雷电。
风又跑。风跑成扁平、宽阔大张,卷起来,变成黑色使水手害怕。水手收帆,雨浇他脸,闪电照亮他脊梁。风摘下桅杆,捏在爪尖把玩,然后随随便便丢去。
甲板上,水手排列尸体。风犯困,蜷成团,倚着信号旗向下看着。尸体仰面朝天躺进海里,因它们曾是基督徒。风慢慢甩尾,挨个儿嗅它们脸;踩它们,使它们下沉。
帆又升起来。风躺进帆里睡觉,帆就受孕。帆大大地隆起。帆分娩,船滑进港口。水将将吃住船重量。黑白牛记得风,从码头仓库踱出来认它。风拍拍牛颈铜铃。骑木头湿漉漉人仔涌过来。到处都是骑木头人仔,覆盖水面,包围船。海在这里和盐挥别。
当盐快要完全消逝时候,海就变成江河。
很久很久以前,生吞过只黄斑蝉。要告诫你:生吞活蝉等于z.sha。蝉顺着你食道下去,好像小丸火药落进管风琴箱。蝉哀鸣将同时炸碎你肚皮和鼓膜,你会变成开花脑浆、稀烂肚肠,糊得到处都是。假如你竟然完好如初,那绝对是行大运。此生只吞过次蝉。那时少不更事。行大运。
有天,发现自己认识世界方式是生吞。生吞蝉,认识运气。生吞塘鳏、甲由、水老鼠、迷途海鸥,认识珠江、贫贱、百家姓和海风信。生吞飞鸟、游鱼、踩浅泥逃去童子鸡,然后认识汉字。也想生吞日月,可惜大胭从来射不中它们,所以从来黑白不分、阴阳莫辨。越吞越饿,而不是饿才吞。隐秘渴望是生吞个女人、个男人、个死人。也许不止个。但从没想过生吞契家姐。要是能生吞自己,像个翻转荷包那样,就能立刻认清自己、预知命运每个暗扣和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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