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地上也胡乱堆着骨头,细看令人骇然,让这个凌乱房间带有某种变态狂穴居过迹象。骨头有各种尺寸和形状,骨头这东西,肉刚被啃掉时候,骨头上会留有油光,然后时间会风干和剥夺掉水和油分,颜色越来越浅,骨质出现隙裂和疏松,发干,发粉,发白,仿佛某种风化过石头,这个时候骨头变得很轻,掂在手里,不盈握。
陶复做个灯光装置,个嵌在电视机柜下方长龛笼,三面镶着镜子,几枚射灯可以调节方向,这样他可以得到自己想要光,也可以借着镜子帮助,得到物体不同侧面形状,这是他画特写辅助装置。
龛笼放着块骨头,光线铺出来,这枚骨头就得到博物馆里史前遗迹庄严感。用“剔透”来形容骨头是件很奇怪事情,但从字面上看没有问题。剔得很透彻,应该被副耐心细致牙齿反复啮咬过,吃净每丝肉纤维。Pizza死,他玩具留下来,被爸爸反复摹画。
陶复爸爸是屠夫。皮,毛,骨,肉,对陶复来说,不过是零件,每块都可以拆解示人,
陶复递来烟斗,大麻花飘出阵异香,他看出们有点紧张。音乐低回,夹杂门外风声。台风已经拔倒院子里棵小树,地上片狼藉,碎花盆,瓦片,缺胳膊少腿树枝。院子里方池塘,水面上积满落叶。房子对面红砖别墅废弃已久,主人不知道为什消失,所有门窗都开着,白色窗框里黑洞洞,好像盲人眼窝里留下虚空,瞪着们。
关上门,们就安全。
陶复脖子比他脸年老,那是老人脖子。皮薄,通红,绉纹纸样。瘦子比胖子诚实,瘦子说出骨肉筋皮真相。此人骨骼周正,年轻时必是条挺拔汉子。红色T恤被洗太多次,褪色得有点斑驳,他皮肤就像是被衣服染红。国字脸像扇绷得很紧油画布框。
对面别墅多少钱啊,们买下来吧?
大胡子在打听房价。台北真好啊,比大陆好啊。东西好吃啊。姑娘温柔啊。对面房子怎空,主人呢?是不是可以转手啊?肯定很便宜啊。
们抱着纸袋里有两支红酒,当然不是什好酒,但们在高速公路旁便利店里能找到也就只有这个。
“如果你们要去洗手间,二楼就有个。”
跟半夏对视眼,要去。
大胡子在看画。画摊在架子上,刚画半,两个女人表情淡漠并排坐着,她们穿着过时衣服,青灰色,小领子,拘谨考究。两个人膝盖上横抱着条大鱼,没什来由地抱着,就像圣母抱着圣子,她们身体提供某种庇护,但又与此无关。她们身后是道台阶,细细铁艺栏杆,很考验画技。
“最近重新开始画些小画。”陶复示意们看楼梯拐弯处挂着幅油画,24×30小画,暗绿底色上支蜡烛,火苗燃烧得很迟疑,前面小块骨头,像某种献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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