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园说:“倒是会做衣,身上衣是自己做,你看要得不?”她身上正穿着那件对襟乳白色褂子。
陈大姐仔细看会儿,说:“做得蛮好,凭这个手艺就能赚得饭吃。们那地方都穿大襟衣,没人会做这样衣服。”
陈大姐快要上车,秋园还在犹豫。田四扯着秋园衣角边,劝妈妈不要回家,说是不管到哪里都比回家好。
秋园说:“要是找不到事做
这人叫朱义生,之骅喊他朱叔叔。朱叔叔在宜春下属个县城建筑队做工,他让之骅跟他走,起码有个落脚地方。
六
回去又经武汉转车。在候车室,秋园遇到个湖南老乡,她五十多岁,圆脸,黑皮肤,大眼睛,个不高,结结实实副豪爽模样。两人攀谈起来。
老乡说她姓陈,问秋园姓什。
秋园说:“姓梁。那你就是陈大姐咯。”
头上,之骅两顿没吃饭,饥肠辘辘。她顾不得那多,匆匆在街上走着,痛苦而幸福地流浪。幸福是因为心中有希望,每到个单位或工厂,她总是以企盼心情走进去,又以失望心情走出来。所见到人都用千篇律话回答她:“如今到处减人,好多工厂、学校都停办,哪里还会要人啊!”
之骅无话可说。事实证明,她对前景太乐观,要在个举目无亲陌生之地安身立命,谈何容易?
傍晚时分,之骅用仅剩八分钱买碗糯米稀饭吃,然后拖着疲惫身体,沮丧地走到火车站,靠墙壁坐下,准备在那里过夜。向周围看,天啊,都是人,讲着不同口音话,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些人脸呈菜绿色,像遭虫害扁豆般弯着身子;有些人脸膛肿得发亮。之骅竟成这群外流人员中个。
正彷徨绝望着,人群中忽然有个四十多岁男人向之骅走来:“你是杨乡长妹娌吗?”
之骅心炸、脸红:逃到江西还有人认得她是杨乡长女儿,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陈大姐问秋园去哪里,秋园说回湖南湘阴。
陈大姐忽然瞪着大眼睛,看着秋园说:“你还要回湘阴?回不得,你们湘阴比们衡阳还要差,饿死几多人!”秋园说:“湘阴是老家,不回去又回哪里!”
陈大姐说:“看你带着细崽,好作孽,不如路跟去湖北。在湖北落户,那地方人心好,不讲吃得有多好,粗茶淡饭是有。劝你莫带着两个细崽回去送死。”
秋园说:“人生地不熟,到哪里去找饭吃,莫不是去讨?”
陈大姐说可以找事做,那湖北地多人少,特别是收棉花时缺人手。
他看之骅穿白短袖上印有校名,便问:“你在这里读书?”
之骅点点头,说学校停办,自己跑出来找工作。
他问:“你这里有亲戚还是熟人?”
之骅眼圈红,道:“什人都没有,就个。”
他说:“你父亲是个大好人啊,想不到落到这个地步,连累子女。在山起台时,还抱过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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