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里并没正式开工,丝车在那里空转。女工已经来百多,都是苦着脸坐在丝车旁边不作声。全班管车们像步哨似布防在全车间。屠维岳摆出最好看笑容来,对迎上前来阿珍做个手势,叫她关车。立刻全车间静荡荡地没有点声音,只那些釜里盆里沸水低低地呻吟。屠维岳挺直胸脯,站在车间中央那交通道上,王金贞在左,阿珍在右;他把他那尖利眼光向四周围瞥下,然后用出最庄重最诚恳声调来,对那百多女工训话:
“大家听句话。姓屠,到厂里也两年多,向来同你们和和气气;吴老板叫做总管事,也有个多月,没有摆过臭架子。知道你们大家都很穷,自己也是穷光蛋;有法子帮忙你们地方,总是帮忙!不过丝价老是跌,厂家全亏本,包丝要净亏四百两光景!大家听明白?是四百两银子!合到洋钱,就得六百块!厂家又不能拉屎拉出金子来,着棋子,只有关厂!关厂,大家都没有饭吃;你们总也知道上海地面上已经关二十多家厂!吴老板借钱,押房子,想尽方法开车,不肯就关厂,就为要顾全大家饭碗!他现在要把工钱打八折,实在是弄到没有办法,方才这样干!大家也总得想想,做老板有老板苦处!老板和工人大家要帮忙,过眼前这难关!你们是明白人,今天来上工。你们回去要告诉小姊妹们,不上工就是自己打破自己饭碗!吴老板赔钱不讨好,也要灰心。他关厂,你们就连八折工钱也没处去拿!要是你们和姓屠过不去,那容易得很,你们也不用罢工,自己可以向吴老板辞职!早就辞过职,吴老板还没答应,只好做天和尚撞天钟!你们有什话,尽管对说,不要怕!”
只有沸水在釜里盆里低声呻吟。被热气蒸红女工们面孔,石像似没有任何表情。她们心里也翻腾着沸滚怨恨,可是并没升到脸部,只在她们喉头哽咽。
屠维岳感到意外孤寂。虽然这丝车间温度总有九十度光景,他却觉得背脊上起缕冷冰抽搐,渐渐扩展到全身。他很无聊地转个圈子,耸耸肩膀,示意给王金贞她们“可以正式开车”,就逃出去。
在管理部游廊前,李麻子和另个人站着张望。远远地看见屠维岳背手踱着,李麻子很高兴地喊道:
“屠先生!找你好会儿!葆生就在这里!”
屠维岳立刻站住,很冷静地望着李麻子他们微微笑,就挺起胸膛,慢慢地走近这两个人。刚才他从丝车间里惹来身不得劲,现在都消散,他心里立刻叠起无数策略,无数估量。现在是应付钱葆生,这比工人不同,屠维岳自觉得“游刃有余”,而且决不会感到冷冰冰孤寂味儿。
钱葆生也没出声,只对屠维岳笑笑。这是自感着胜利笑。屠维岳坦然装作不懂,却在心里发恨。
他们三个人怀着三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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