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吴荪甫正待发言,那边门上忽然来笃笃两下轻叩。
“谁呀?进来罢!”
王和甫转过脸去对着那门喊,很不耐烦似站起来。
进来是楼下营业部主任,呵着腰,轻灵地蹑着脚尖快步跑到王和甫跟前,低声说道:
“又是注没有到期定期存户要提存款。们拿新章程给他看,他硬不服;他说四个多月利息,他可以牺
这笔款子预定用途是发付那八个厂总数二千五六百工人工钱以及新添各项原料。
王和甫拿出许多表册单据来给吴荪甫,孙吉人他们过目,又简单地说明道:
“工钱方面总共五万多块,月底发放,还有五六天光景,这算不怎回事。要紧还是新进那些货,橡胶,伞骨,电料,松香,硫酸,这类总共得七万多块钱。都是两三天内就要付。”
吴荪甫摸着下巴沉吟,看孙吉人眼。是月底快到,吴荪甫自己厂以及现在归他管理朱吟秋那个厂,也是要发放工钱。他自己也得费点手脚去张罗。虽然他企业是扩充,可是他从来没有现在那现款紧!就他全部资产而论,这两个月内他是飞跃地增加,少说也有二十万;然而堆栈里干茧就搁煞十多万,加之最近丝价狂跌,他再不能忍痛抛售,这存丝项也搁煞十多万;而最后,平白地又在故乡搁住十多万。所以眼前益中虽然只差得十万,他却沉吟又沉吟,摆布不下。
“那,七万是明后天就要;好,去想法罢!——”
孙吉人回看吴荪甫眼,就很爽利地担负起那责任来;吴荪甫难处,他知道。他顿顿,翻着那些单据和表册,又接下去说:
“不过这样头痛医头,东挪西凑,总不是办法。们八个厂是收进来,外加陈君宜个绸厂租给们,合同订定年;们事业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们总得有个通盘划算。公司组织时候实收资本八十万,后来顶进这益中,收买那八个厂,现在杜竹翁又拆股退出,就只有现款四十多万,陆续都做公债。早就想过,又要办那些厂,又要做公债,们这点儿资本不够周转。两样中间,只好挑定样来干,然而为难是现在两样都弄成骑虎难下。”
“单办那八个厂,四十多万也就马马虎虎混得过。可是们不打算扩充?们还多着个陈君宜绸厂。四十多万还是不够!现在这会儿,战事阻断交通,厂里出货运不开,们这个月里就得净赔开销;当真得通盘筹划下!”
王和甫因为是专管那些厂,就注重在厂这方面说。
吴荪甫边听,边想,陡脸上露出坚决气色来。他对孙吉人,王和甫两位瞥眼,他那眼光里燃烧着勇敢和乐观火焰。他这眼光常常能够煽旺他那两位同事热情,鼓动他们幻想,坚决他们意志;他这眼光是有魔力!他这眼光是他每逢定大计,决大疑,那时候儿先声夺人大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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