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把个算盘打过不知多少遍,直到此刻已有两点钟,他忘记吃早饭,还是想不出办法;尤其使他纳闷,是想不通以后应该怎样去“做”公债。
太阳光透过那排竹帘子,把厢房前半间染上黑白条纹。稍微有点风,竹帘轻轻地摆动,那条纹似光影也像水浪般在室内家具上动荡,幻成新奇黑白图案。冯云卿坐在靠窗红木方桌旁边,左手指间夹着枝香烟,右手翻阅他帐簿。光影水浪纹在那账簿上晃晃,似乎账簿上那些字都在那里跳舞。冯云卿忽然烦躁起来,右手将账簿拍,就站起来,踱到厢房后半间朝外摆着红木炕榻上躺下去,闭眼睛,叹口气。昨天他还是享福有钱人,今天却变成穷光蛋,而且反亏空几万!是他自己过失?他抵死不承认!——“运气不好!”他又叹口气,在肚子里说。然而为什二十多年来专走红运他会忽然有此打击?冯云卿攒眉挤眼,总是不明白。蓦地有沉重声落在他头顶上楼板,他全身跳,慌慌张张坐起来。接着就听得厢房后边女仆卧室里装电铃叮令地响足有三分钟。定是姨太太醒来在那里唤人!昨晚上姨太太又是到天亮才回来。这已是惯,冯云卿本来不以为意,但此时正因公债投机失败到破产他,却突然满肚子不舒服。并且他又心灵动,仿佛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和姨太太放浪多少有几分关系:几曾见戴绿头巾人会走好运?
冯云卿挪开脚步转个身,几茎月牙须簌簌地抖动。他很想上楼去摆出点脸色来给姨太太看。然而刚踱步,他又站住沉吟起来。有多少小姊妹姨太太不是好惹!……冯云卿咽下口气,呆呆地看着炕榻后墙壁上挂那幅寸楷朱伯庐先生《治家格言》。他惘然沉入瞑想。
高跟皮鞋声阁阁地由外而来,在厢房门边突然停止。门随即漾开,翩然跑进位十七八岁女郎;也是张稍显得狭长些脸庞,可是那十分可爱红嘴唇,不太尖也不太圆下巴,以及那头烫成波浪形松松地齐到耳根长头发,却把脸庞狭长“病”完全补救。身上是淡青色印花华尔纱长旗袍,深黄色绸里子,开叉极高,行动时悠然飘拂,闪露出浑圆柔腴大腿;这和那又高又硬,密封着颈脖,又撑住下颏领子,成为非常显明对照。这位女郎看见冯云卿满脸沉闷对着那幅《治家格言》出神,也微微怔,在门边站住;但随即格勒笑,袅着细腰跑到冯云卿跟前娇声说:
“爸爸!要买几样东西——”
冯云卿转过脸来,愕然睁大眼睛。
“几样小东西。百块也就马马虎虎够。马上要出去。”
女郎又说,斜扭着腰,眼看着地下。忽然她转身飞跑到厢房前半间,扑到方桌旁边,手扭开小风扇开关,又旋身把背脊对住那风扇,娇憨地又叫道:
“嗳,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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