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维岳斩斩截截地回答,脸上依然是冷静得作怪。
“什!难道刚才听得车间里响声还不是真正开车,还是和前几天样?”
“请三先生去看下就可以知道。”
屠维岳放慢声音说,却是那态度非常大方,非常坦白,同时又非常镇静。
吴荪甫鼻子里哼声。他眼光射在屠维岳
成排窗洞内闪闪烁烁射出惨黄灯光,——远远地看去,就像是浮在半空中蜃楼,没有点威武气概。而这浓雾是无边无际,汽车冲破窒息潮气向前,车窗玻璃变成毛玻璃,就是近在咫尺人物也都成晕状怪异;切都失鲜明轮廓,切都在模糊变形中。
吴荪甫背靠在车厢右角,伸起条左腿斜搁在车垫上,时时向窗外瞥眼,很用力地呼吸。种向来所没有感想突然兜上他心头来:他在企业界中是员猛将,他是时时刻刻向前突进,然而在他前面,不是半浮在空中荒唐虚无海市蜃楼?在他周围,不是变形轮廓模糊人物?正如他现在坐这汽车在迷雾中向前冲呀!
于是缕冷意从他背脊上扩散开来,直到他脸色发白,直到他眼睛里消失勇悍尖利光彩。
汽车开进厂里,在丝车间侧面通过。惨黄电灯光映射在丝车间许多窗洞内,丝车转动声音混合成软滑骚音,充满潮湿空间。在往常,这切都是怎样地立即能够刺激起吴荪甫精神,并且他有经验耳目怎样地就能够从这灯光从这骚音判断那工作是紧张,或是松懈。但此时虽然依旧看见,依旧听得,他脑膜上却粘着片雾,他心头却挂块铅。
直到保镖老关开车门,而且莫干丞和屠维岳双双站在车前迎接,吴荪甫这才慢慢地走下车来,他灰白而狞厉脸色使得莫干丞心头乱跳。吴荪甫冷冷地看莫干丞眼,又看看屠维岳,就直跑进经理办公室。
第个被叫进去问话,是屠维岳。这个青年脸冷静,不等吴荪甫开口问,他就先说道:
“三先生公馆里电话出毛病,十分钟前刚刚接通,那时三先生已经出来。可惜那电话修好得太迟点。”
吴荪甫略皱下眉头,却又故意微笑。他听出屠维岳这番话背后意思是在说他这来乃是多事。这个骄蹇自负年青人显然以为吴荪甫不在家中守候捷报(那是预先约好),却急冲冲地跑到厂里来,便是对于部下办事人还没有绝对信任意思,那就不合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原则,那就不是办大事者风度。吴荪甫拿眼睛看着屠维岳面孔,心里赞许这个年青人倔强和精明,可是在口头上他也不肯承认自己是放心不下这才跑来;他又微微笑,就很镇静地说;
“现在不是快到十二点钟?料来前敌总指挥已经全线胜利。出其不意跑来,要对俘虏们演说。”
“那还是太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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