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老头子兴冲冲地爬上烟榻,呼呼地用劲抽烟;曾家驹满脸得意,却拣不出话来吹,便也往烟榻上横。他当真很小心地把党员证藏在内面衣服口袋里。但他这重视党证心理和曾沧海就有点不同;他知道有这东西,便可以常常向老头子逼出大把钱来放开手面花用。
曾沧海口气抽完筒烟,拿起烟盘里茶壶来,嘴对嘴汩汩地灌几口,放下茶壶,轻声说道:
“阿驹!探得个重要消息,正想上公安局去报告。现在就派你去罢!你刚进党,正要露露脸,办件大事,挂个头功!——哈,机会也真凑巧,今天是双喜临门!”
听说是要他到公安分局去办什事,曾家驹就楞住。他瞪出对圆眼睛,只顾呆呆地对着他父亲瞧。显然是他对于这件事十二分不踊跃,并且也不知道怎样去和公安分局打交道。
“嗳,——还有几分上场怯!”
好主意慢慢地说出来;可是什“老,小,煞火”,还是在他心里纠缠不清。
“不去!有要紧使用,马上给几十块钱!”
“什!又来要钱!哎,你不知道钱财来不容易呀!
什使用?先要说个明白!”
曾沧海吃惊地说,骨碌就翻身坐起来。但是儿子并不立刻回答,先在腰间掏摸会儿,就掏出小块黑色硬纸片来,直送到他老子鼻子边,很傲慢地喊道:
曾沧海又爱惜又责备似说,接连摇两次头;于是他突又转口问道:
“阿驹,你知道镇上私烟灯共有多少?前街杂货店里三姑娘做哪几户客人?还有,卡子上个月私货漏进多少?”
曾家驹又是瞠目不能对答。他原也常逛私娼,例如前街三姑娘之类;可是要问他某某私娼做几户客人或是私烟灯有多少,漏税私货有多少,那他是做梦也没想到。
曾沧海拍着大腿呵呵地笑:
“怎?到底年青人不知道随时随地留心。嗳,阿驹,你现在是党老爷,地面上情形
“什使用!就要大请客啦!你看,这是什东西?”
曾沧海眼快,并又心灵,瞧那黑色硬纸片,就知道是“中国国民党党证”;这乐非同小可,他手夺过来,揉揉眼睛,凑在烟灯上仔细再看;可不是当真!“某省某县第某区党员证第二十三号”,上面还粘贴着曾家驹小影。——“还是第二十三名呢!”老头子欣欣然自言自语地说,从烟盘里拿过那副老光眼镜来戴好,又仔细验看那印在党证上面党部关防印文。末,这才恭而敬之地踱到儿子跟前交还这证书,连声郑重嘱咐:
“收藏好,收藏好!”
接着,他又呵呵大笑,拍着儿子肩膀说:
“这就出山!原说,虎门无犬种!——自然要大请客罗!今晚上你请小朋友,几十块钱怕不够罢?回头给你百。明晚,们老世交,也得请次。慢着,还有大事!——抽完这筒烟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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