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死竟然迫使明无应从沉眠中苏醒,来到酆都。
那漫天无形剑气有多伤神,谢苏也是剑修,怎会不知道?
谢苏不信神,不畏惧天道,在他心里,重若千钧,胜过世间万物,让他至死不渝,就只有个明无应。
可明无应伤重至此,却强行从本该长达十年沉眠中醒来,为他来到酆都。
他却无所知。
甚至他有时会想,他因此死在天门阵中,受尽煞气凌迟之痛,可说是连本带利地为自己轻率造次付过账。
可时至今日,他才晓得这代价应在什地方。
明无应几乎毁整个酆都,不是来寻牧神剑,是来寻他。
那判官战战兢兢问道:“您说是,月之前死于天门阵中谢苏?”
这问过后,明无应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极度惶恐和忌恨之下,鬼王说话时声调变得无比怪异。
“你要找……剑……”
“剑?”明无应轻声道,“来找个人魂魄。”
他嘴唇毫无血色,声音喑哑,有如被风沙磨砺。
殿中时落针可闻。
被踏出许多凌乱脚印。
尘埃扬起,沾上明无应衣摆。
殿惶恐至极眼睛,明无应好似看不到,神情平静到几乎漠然。
他衣上有血,不知是旁人还是自己,鬓角发丝凌乱,脸色透着苍白。然而最令谢苏心惊肉跳,是明无应眼睛。
往日里那幽微流光全都不见,取而代之是隐隐约约抹血红。
良久,他轻声道:“是。”
谢苏眼眶发烫,原来这时距他死于天门阵只有个月。
这是十年前,谢苏知道明无应伤有多重。
他身上外伤处处见骨,那还算是最微不足道,不顾浸染千年浊气和妖气,强行收服龙骨在先,动用剑意,挥出那石破天惊截断弱水剑在后,让明无应不得不沉眠十年。
蓬莱山西麓峭壁因明无应沉眠而冰封,是谢苏亲眼见到。
那名先前跌坐在地判官最先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连声道:“若有此人名姓生辰,在魂簿中搜寻会更快些。”
“他生辰不知道,”明无应淡淡道,“他名字,叫做谢苏。”
听到自己名字从明无应口中说出瞬间,谢苏好似被人钉在原地。
不知道是明无应教得太好,还是他生性如此,际遇跌宕至此,谢苏早就经历过常人无法想象悲欢聚散,却很少有什事情是他真正后悔过。
闯天门阵,说是他自不量力也好,轻信他人也罢,自己做过事情,哪怕那代价再沉重,谢苏也不畏惧背负。
那眼中生机断绝,令他犹如困兽。
明无应从他身前走过时,谢苏甚至伸出手,明知这是他抓不住碰不到镜花水月,却控制不住地想要碰碰明无应。
可他终究是碰不到。
十二旒冕上颗颗浑圆莹润宝珠在他脚边滚动,谢苏只能转过身,看着明无应走向那位披头散发鬼王。
满殿判官和鬼差,没有个人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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