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兆轻吸口气,向后靠在太师椅里。
屋里安静,外头仅有虫鸣,沈君兆闭着眼,运气平复着情绪。
早知雍理性子,他又何必生气。
这点小事便动怒,他这些年早被活生生气死。
再说。
出书房,陈请稍稍松口气。
沈府小厮迎上来,问他是否要去茶室歇息,陈请只想赶紧回家或者去找孙少怀压压惊。
但他又不敢走,沈相只让他滚出来,没让他滚回家。万消气又传他怎办?最近事务颇多,又是荆河堵塞漕运延误,又是万寿将近使臣朝贺,还有各地总兵阳奉阴违……
想到这些,陈请不由也火气攻心。
难怪沈相动怒,如此内忧外患之际,今上竟满心都是贪好颜色、霸占臣子这些污浊之事,实在令人心寒!
沈君兆压住火气,冷声问道:“陛下何时见过李义海次子?”
陈请忙道:“听说是去年中秋宴。”
沈君兆心口像被针扎下:“你是说,陛下惦记他近年?”
去年中秋宴到今日,可真是快年。
陈请其实不明白为什沈相会问这些,但是他不敢不答,甚至不敢答得不细,他事无巨细说道:“此话是今上亲口说,属下忖度着,约莫是之前李义海依附大人,今上不敢妄动,如今李义海沦为弃子,今上便又升起那贪se之心……”
沈君兆极少动气。
幼时经历让他明白,生气是最无用事,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只会惹来讥笑,让自己越来越难堪。
骨子里骄傲让他不容许被任何人小觑,更不允许自己被戏耍捉弄。
然而,雍理是个例外。
从相遇那天起,就是个例外。
雍理贵为天下之主,后宫三千又如何。
他算什。
他本就是这天底下,最没资格过问这些人。
沈君兆抬起胳膊,箭袖下结实小臂遮住眼睛。
——阿兆……阿兆……
陈请也没敢去茶室,只候在书房外,等着沈相消气后传他。
书房里,沈君兆手指碰到那张写着‘君为’二字宣纸。
圣君之理?
他修长手指动,宣纸上‘君为’成碎渣渣。
书案倒,砚台毁,连沈相挚爱几支狼毫笔也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
沈君兆:“出去。”
陈请没反应过来。
个砚台兜头砸下来,沈君兆声音平静,却藏着,bao风雨:“滚出去。”
陈请连忙躬身退下,眼珠子都不敢乱转下。
那落在他脚边上好砚台也成碎末末,陈请只庆幸沈相手下留情,这要落他身上,他得瘫床上好几个月!
陈请扑通声跪下,大气不敢喘。
沈相面凝如霜,这书房都快成冰窖,陈请怀疑自己吱声,就和那黄花梨书案个下场!
早知沈相内家功夫得,没想到竟如此霸道——那书案可是整块雕刻,黄花梨木硬度不低,掌落下震成两半,实在让人惊骇。
这功夫,若是沈相找到与今上独处机会……
陈请后背渗出片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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