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将萧亦然身上滑落地毛毯重新拉好,回过神问:“仲父醒,怎不喊?”
“不想喝鸡茸粟米汤。”萧亦然笑笑,所问非所答。
沈玥朝着小炉探出手停滞在半空,他除鸡茸粟米汤,还真没准备什别吃食。
沈玥顿片刻,轻声问:“那仲父想吃点什?”
“果木炙鲜羊肉,滚油浸酥鹅掌,马奶滚热红茶,芝麻云片糕,蜜渍胭脂梅……”
“……有。”
*
萧亦然周身剧痛骤然消散,整个人蓦地从昏沉中醒过来。
雨后暖阳透过马车缝隙,让车厢里微尘轻快地跃动着,马车走得极慢,缓缓地踏着青石砖,微晃车厢里晕着层昏黄光晕。
坊市行人谈笑叫卖声音离车厢很近,杂货铺子叫卖着刚出炉吃食,热腾腾糕饼香顺着阳光飘散在秋阳下……
说案情,便是当年罪者名单便足有数千之数。天门关叛国案,以严氏为首,合族上下数百人牵涉其中,黎氏、姜氏、谢氏和朝中重臣皆有获罪,牵涉甚广。
民间因此有阎罗血煞和铁笔判官恶名,却不知这已然是法外开恩结果——若非当初武扬王上表奏请圣旨开恩,未以大雍朝“叛国罪,诛十族”法条问斩,只问主犯罪责,不牵连其宗亲妻族,莫说当年那血流成河三个月,杀上几万人亦不足够抵命。
张庭略撇手中伞,三两步冲进来,把拽住陆炎武衣领,低声问:“老陆,你同朝为官二十载,今日问你务必给句实话。”
陆炎武抬起头:“你说。”
“国耻那年下江南钦差是你,未曾破案丢官之人也是你,重新启用审案杀人之人还是你……你明明白白地告诉,当初这旧案,到底有没有什未曾诉诸于天下,可以被严氏逆党撬动翻案隐情?”
“……”
沈玥才睡醒还有些茫然着,愣片刻,方才从那双悬着日光清潭里,瞧出几分促狭笑
素日里因惊梦很难入睡沈玥,就在这样喧嚣环境里,窝在马车角落里,垂头安静地睡着。
即使是睡着,沈玥坐姿也笔直端正,宽肩窄腰,肩背挺立地端着,双手归整交握在身前,孤俊如竹。
少年人本该是最肆意洒脱年纪,君子磋磨却好似如刀剑般刻进他根骨里,时时刻刻地约束着他行止,不可放纵,不得自由。
萧亦然默默地看着他,抖动睫毛在光晕里,像振翅蝶。
“仲父……”沈玥似有所感,很快睁开眼睛,对上萧亦然平静双眸。
“……”陆炎武缄口不语。
张庭略急道:“瞒不住!今日严氏逆党拿着浙安州鱼鳞册进京告御状,是整个浙安州投诚!你明白没有?这是破釜沉舟,是要致你,还有武扬王于死地!”
陆炎武怅然默声。
窗外雨势渐缓,晴日现出,秋菊照水,花影绰绰。
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叹口气,几乎是从被捅穿胸腔里,吐出个埋藏近十年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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