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笑笑,却并没有顺着他话说几句挽留之言,只是悠悠地叹声:“元辅送来表文朕也看过,恩师血溅长街前夜,与季少师月下论道,论士农工商是否正确,论朝政将来如何走向……
朕其实也很有些不解,这些年世家经商,东南出海,江浙两州百姓弃农从工,生计较之务农大有改善,商贾谋国虽野心勃勃、作孽多端,但行商富国确是不争事实。
因此,世家要废,可世家手中握几十年商贾之力应该废
棠抬头看眼他身后灵堂,拉着沈玥手,拄着拐棍慢慢地走着。
“陛下仁德,季家高堂有陛下眷顾,老臣也可以放心。今日老臣前来,也就是有几句掏心窝子话想同陛下说,若是大张旗鼓地进宫面圣,又恐传出什风声……也不怕陛下笑话,如今老臣门槛,都快要被踩平喽。”
“是朕疏忽,竟让这些心急之人叨扰阁老养病。”沈玥敛笑意,正色道,“朕迟迟不下调动升迁旨意,其实也没什旁复杂原因,无非是要用得着人地方过多,牵涉又大。这些时日朕直都在看吏部呈上来考评,功课都还没有做完,怎敢随意下旨?”
“是要谨慎些……”杜明棠轻咳两声,“尤其是江北人事调用,要慎之又慎。天下粮仓多半出自江北六城,严家与地方经营多年,如今虽明面上有铁甲军压着,暗地里勾结不知繁几,困兽犹斗,旦垂死反扑,势必会有损国运。”
“朕也是如是想,推行新政、清田量亩这些国策这些刮骨疗毒激进之法,即便是在当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沈玥对他没有丝毫隐瞒,坦诚道:“如今看着好似天下升平,实则家底亏空多年,四下里仍是捉襟见肘。年后户部才上承户口人数,九州百姓统共满打满算,不过区区六千万人。兵部在册兵力虚数有二百万,实数只有五十万不到,其中多半还是毫无战力地方守备军,民生维艰,国防堪忧,较之高祖开国时尚有不足。
外敌在侧,鞑挞虎视眈眈,九州内乱不断,还闹出江浙灾荒这样天灾人祸,即便朕倾举国之力迁民赈灾,民众仍死伤超数十万……彼时大雍陷于天灾人祸,已然到不变革、便亡国时候。
但如今九州方才缓过口气,且不说国库仍旧亏空,运河要疏浚,大西洲在造战船,江北要清田,漠北要打仗……这些哪样不朝着朕伸手要钱?朝廷内忧外患仍在,连经年亏空都未曾填上,此时再下猛药激进之法,只能适得其反。
诚如元辅所言,地方之上龙盘虎踞人生地不熟,新官上任三把火,万乱起来,哪个去给他们收拾烂摊子?朕迟迟不调动,无非只是想缓缓,徐徐图之罢。”
“好。好。”杜明棠唯恐他少年意气,时得意之下失理智,这才特意赶来相劝,连声赞叹,“穷寇莫追,陛下能有此头脑和沉着,委实是大雍之福。如此来,老臣也可放心地归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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