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这十余年,为先太子守寡,退避佛堂,从不惹事,亦不争权,除几个不争气娘家侄儿,哀家是心为儿子筹谋前途。前两年陛下潜龙在渊时,受你所制,要银钱筹谋人手,六坊红楼家产哀家拱手相送,这张中州沙盘,都是哀家亲手找人打造,送到他手里。
可陛下是怎回报哀家?当年哀家将他困在东宫也是为着保他性命,可他念念不忘地记哀家仇,从不肯正眼相看哀家给他选姑娘,就连哀家送到嘴边碗姜汤他都不肯碰口!”
黎氏乱政,母子离心。
萧亦然垂眸,只觉得被戳疼心窝子。
他低声道:“陛下素有胃疾,姜椒辛辣,都是碰不得。”
礼相待,便是要给太后送上粒定心丸——只要太后愿意放下与沈玥龃龉,认回这个儿子,退出中州,那他就能看在沈玥份上,退后步。
“陛下?最想要哀家命,怕不就是哀家这个好儿子罢!”黎太后并不领情,她嗤笑声,仿佛听到什天大笑话。
“哀家杀他授业恩师,逼他下罪己诏书,若非你回来早,就连皇位也丢个彻底,武扬王现在才想起来同哀家说母子亲情,谈什后路,是不是太晚些?”
“亡羊补牢虽晚,但即便再晚,该弥补错漏也还是要补,太后是陛下生母,这是不争事实。”
萧亦然犹豫片刻,不知是否应该由自己点破沈玥私密,可又转念思量,若是无人做他们母子之间桥梁,怕是这道沟壑永远也没有见天日时候。
“你说什?”黎太后猛地回头看向他。
“说起来,这病根儿恰是陛下被禁足东宫那两年落下。没人照看他衣食,他饥顿饱顿,饿出来。时至今日,饮食也要清淡茹素,哪日沾多荤腥便要发作。”
“你也要来怪罪哀家不成?”黎太后秀眉拧紧,“先帝爷龙生九子,个个都要争大宝、夺皇位,千百号人眼珠子盯着东宫,他自己装出来疯病,哀家若不狠下心来替他做足全套,如何能瞒得住!”
“臣不是陛下什人,亦没有替陛下怪罪太后资格。但臣自诩幼时曾照拂陛下几日,今日便卖弄这份旧恩情,斗胆问太后句……”
萧亦然面色青白,他能感受到沈玥彻骨寒心,心底犹如万千针,扎得他寒意
他斟酌道:“太后这许多年与陛下相依为命,居于慈安宫时晨昏定省他从不错漏,每年生辰他也都精心预备,后迁太后去行宫时,陛下曾特意拟过封旨意,愿减免三年私用力担待内府库贪墨案。
陛下心思细,脸皮薄,虽不曾表露,但对太后还是有母子亲情在。黎氏北上行,伤陛下心。”
屏风后久久不言,良久方才传来声长叹。
“中州危难时,哀家是弃他,做九州太后。可洪水来前这十年,哀家何尝不想做陛下生母?”
黎太后缓步踏上观沙盘高台,俯瞰着这张精确细密到极致沙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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