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师长崇敬之心,他也曾拜读过季贤入会试辨对文章。
与干学子洋洋洒洒,唯恐不足以展露毕生才学志向长篇大论不同,季贤呈文简练,仅短短百字而已。
[余年少家贫,无屋蔽身,严冬酷暑,时难入眠,倾尽家产,唯黄牛条,推磨拉车,鞠躬尽瘁,本应赡养终老,为筹银钱入京赶考,母不得已牵牛入市。
屠刀起、牛首落,血喷涌、眼残泪,历历在目,常伴行途,从不敢忘。
余行千里,方见高山。
师方才说不是。”
沈玥自嘲地笑笑:“朕并非是隐忍不发,朕只是直在劝说自己,这或许只是个巧合,又或者是为扶朕亲政不得已而为之。少师心为朕,断然不会对朕使如此阴狠之计。
时至今日,朕仍旧想给少师最后次机会,若你今日能够参透这局,不再插手,朕便不揭你底,寻个由头贬你去守皇陵。
说到底还是朕过于天真,从秋狝生变,到流民之乱,再到此次春闱,少师步杀招,须臾不曾顾忌过与朕师生情谊。”
沈玥索性撩起衣服,坐在堂前冰冷矮阶上。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季贤,两榜魁首,才名冠绝九州,作天子帝师,受天下学子崇敬。
先帝亲赐字“思齐”——见贤如此,当思齐。
十年后,沈玥望着他拖着镣锁、锒铛入狱背影,看到这篇惊绝之文结局。
[余唯恐成刀下老牛,沉沦泥沼,终至万劫不复。]
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徒生感慨。
“自古以来,唯有能臣方行大*大恶之举,少师应是朝难得之贤臣,何至于此。”
沈玥幼时惊艳于那副在琼华宴上名满天下《山河社稷图》,长三丈六巨制宏图,水榭亭台、烟波浩渺,堪称鬼斧神工之作,因此而醉心笔墨丹青,多番波折方请季贤入宫,亲授笔墨技法。
彼时季贤年少成名,春风得意,腔热血,不拘礼法,带他临山水、摹檐宇,于笔墨间观山河雄伟壮阔,自丹青中揽众星孤月气魄。
季贤授课是干先生里,除却萧亦然外,沈玥最热衷课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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