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阎罗血煞不假,年年上征你们粮食充军人也是,有人冒充灾民埋在你们中间起事,不想你们去漠北谋条生路,你们也都看见!
趁着烧火功夫,那也与你们说几句实在话,你们现在饥荒挨饿滋味儿,那些年在漠北打仗,几乎就没怎吃过顿饱饭。
尤其是永贞三十二年,漠北半年多没见过粒米,饿得们兵去抠城墙上泥巴啃。
那东西吃哽在肚子里,上不去下不来,吃多话就会被活活撑死,军法下死令不许吃,但是饿头晕眼花提不动刀枪,就只能在舌头底下含块石头,好歹嘴里也算有点东西。
即使到现在军粮充裕些,将士们也还会时时在身上揣两包吃食,都是当年饿怕。以至于漠北军里有句浑话,夜里和婆姨上炕,脱衣裳先摸着,是藏在胸口干馍。”
狼牙冲进人群里,径直揪出两个人。
这两人看身形便与骨瘦如柴流民不同,被抓现行仍在嘴硬:“阎罗血煞吸生民百姓血!若不给你这些打仗人军粮,们就不会没有地!”
萧亦然:“审先前那两个便够,这个——就地杀,给方才那人抵命。”
“是!”
张之敬手起刀落,那人登时人头落地。
张张口,想要放声痛哭却最终只是搂着他脖子低声喃喃:“——儿。”
老婆婆久久地抱着儿子不肯松手,似乎想起来什,木然神情出现丝裂缝,干枯瘦柴手从他胸口摸出块饼子,向下淌着血,还热着,口口用力地吞咽下去。
凛风呼啸着,和着整座堤坝上郁郁人群,无边寒意和绝望灌进每个人胸口。
萧亦然别过头去,回望着河堤另边高阔入云城墙。
那座城里有昼夜不歇欢歌,掠过逍遥河水,风里都是浓情和恣意,水里流淌着美酒和脂膏,有九州最繁华街巷,钟鸣鼎食,鎏金檐瓦,天上人间。
萧亦然站在人前,平静地说着话。
他走近这些人才发现,传说中骇人阎罗血煞也并没有生出三头六臂,他身形玉立,眼神沉静,和村头教书先生般无二。
他放下弓|弩,什兵器也没带,只是单单站在那儿,便让流民声音再度弱下来,安静地听他说那些几乎就是同样在自己
流民片哗然。
抱着儿子尸首老婆婆也抬起头看着他。
萧亦然看眼被狼牙从人群里挖出户部书吏:“先不要登记,埋锅造饭煮些粥米分下去,总要让人吃饱再谈前路。”
那名小吏抹把脸上泥,应声退下去,招呼人起烧火熬粥。
火苗迎着呼号北风“蹭”得下升腾起来,方才躁动人群登时变向,个个眼巴巴地看着前头。
墙之隔。
城内是黎民,城外是蝼蚁、是草芥、是蜉蝣、是筹码……但就是没有人,把他们也当做人。
生民之悲乎,白骨蔽原。
生民之难也,孑孓至死。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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