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漆黑瞳仁在烛光下,格外明亮:“仲父孤身去赴姜淼约,事前半点都不叫知道。何大监口供,朕连个灰都没有看见。晌午仲父前脚气走朕,后脚就去找严二调粮……若是今夜朕不来,仲父也压根儿就没打算对朕说,是吗?”
萧亦然伤势未愈,奔波至半夜,周身伤口都在那双盛着流萤眼眸注视下,肆意叫嚣着刺痛。
他抬手撑住额头,没说话。
沈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要在这古井无波神情里找出丝毫欺瞒于他愧疚,最终略带失望地低下头。
眼前这个人,恍若他身后那杆枪,明晃晃,带着肆无忌惮锋利。上次他试图握住这柄枪尖,才刚伸出手,这人就毫不犹豫地从六层高台上往下跳。这次同他交底细,刚转过头,他又瞒着自己弄得身是伤。
田四十五石亩,白米两千二百文石。按往年看,中州粮价较之江南,每石约贵五百文,今年亦是如此,并未有什大波动,瞧着自是风平浪静、国泰民安。”
沈玥放下手里账本,拿起搁在旁朱笔,在其中个数字上画个圈,平摊在萧亦然面前。
“可实际上,田价虽未有变动,但严家商行粮价却并非如此。江南五州府比官方每石贵七百文,中州贵千文,河北贵千二百文……仲父,还需要朕继续往下说吗?”
萧亦然搁下碗,接过账册,翻看着被朱笔勾画出数字,心头微震:“严家商行每州便有数十处,每处米粮皆不同价,清晨挂牌和日暮时分亦不同,时高时低,陛下是如何计算出这些?”
“朕怎算出来并不重要,严家上千号商行处心积虑地用这些小手段,无非只是想要掩盖个事实。”沈玥顿顿,凑到萧亦然身前,“有人在暗中大规模地调动天下粮仓大宗存粮,数量,朕方才估算下,足有三百万石。”
他仲父总是如此冷硬地,铸起层层盔甲,将所有人都挡在心防之外,好像这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随时牺牲掉自己。
沈玥沉默良久,再抬起头。
萧亦然不知何时已经阖上双眼,呼吸平稳,就这撑着头睡着。
萧亦然将手中账册扔回到桌子上,掀起风令烛台上火光猛地晃。
“陛下何必翻来覆去地绕弯子,什有人无人,不妨就直接说是臣做罢。”
“仲父先前曾对朕说过,军粮事关乎漠北铁甲军生死,此为仲父底线,输不起也赌不。可事实上,仲父早就有掀桌子底牌——三百万石军粮,足够漠北十万铁甲军吃上半年之久。”
“朕比任何人都要解仲父,所以即使今夜仲父瞒着朕调动这三百万军粮,朕也并不怀疑仲父是要私藏,或是要蓄粮图谋什。朕也十分清楚,这些粮食定会用在朕给仲父迁到漠北流民身上。”
“可仲父呢?仲父从来都没有给过朕同等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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