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当真想想:出身故土,亲人好友,这都好懂;至于伤心处,那便更好懂,她爱慕娘娘而不得,就是伤心处,只是——
“有所愿所求?”她问:“人求什?”
“在人看来,最次等,为自己所求,求身荣华富贵,这类人,常被鄙薄钻营自私。中等,为他人求,求亲眷飞黄腾达,求所爱之人生顺遂,这类人,任谁看,也都要赞声有情有义。最上等,为天下万民求,求四海太平,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
女娲说着,却轻叹声,不再说下去。
月光落在棋盘上,被往来纵横刻痕割出斑驳影。
她落子。
妲己明白娘娘意思,可她出身妖族,不通风雅,只好道:“娘娘,小妖不会下棋。”
女娲道:“你觉得哪里好看,就往哪里下。”
妲己:“……”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也在棋盘边坐下,学着娘娘样子,也拈起枚白子,看着眼前棋盘纵横数百格,时却不知道该怎办才好。
妲己这回,是真怔住。
娘娘要她做个人。
人妖有别,这是三岁小儿都知道道理。人是尊长,是万物之灵,妖则是牲畜,是作乱精怪,是非族类,是修道之人斩妖除魔目标。
当个人,这是妖族想都不敢想。
妲己跪在鳌石雕刻棋盘前,深深低下头,攥住自己裙摆,手却发着抖,半晌,才用同样发抖声音,轻声问道:“敢问娘娘……当个,人,应该是什样子?”
妲己时冲动,忽然抓紧面前棋盘。
她问:“人之所求分三等,那娘娘——娘娘希望,去做哪等人?”
女娲抬眼。
有瞬间,妲己以为她真会回答。
可女娲很快
女娲也不催她,只又道:“苏妲己出身故土,你可知晓?”
妲己:“小妖知道。”
她顿顿,心想,只要娘娘不催着她下棋,就什都好,于是又继续说道:“出身故土,小妖也有,想来小妖对轩辕坟感情,就是人对故乡感情罢?至于亲人好友,小妖有两个姐妹……”说到这里,想起琵琶精和雉鸡精亦接娘娘法旨,到如今却连商王宫都没有进,时竟说不下去。
女娲却没有责备此事意思,月光如轻纱,朦胧地落在她身上,她面容时极静,仿佛自天地初生起,几千几万年,都不曾变过。
她道:“有哪里不解,都可以相问本座。”
女娲终于回过身。
她看妲己眼,可惜妲己心情激荡之下,正低着头,并未看到。
女娲在棋盘前坐下,轻挥衣袖,夜色仿佛被从虚空中抽离出来,在她指间凝成黑色棋子,而另边,明亮月光也汇成白色棋子,落在对面妲己位置上。
妲己惊讶地抬起头。
女娲拈夜色作棋,执起枚,夹在指间,双指被夜色映衬得清贵修长,淡淡地道:“人有出身,有故土,有亲人好友,有往事历历,有伤心处,有所愿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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