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玄即将转过墙廊走下楼阁那瞬,不知为何她突然停下侧脸朝连澜清望来。
连澜清坐着方向,只能看到月影下她微抿唇角和凛然眉眼。
“恩情已报,冤仇未消。你与终归有屠城之仇,他日相见不知会是何般光景……”君玄声音顿很久,她目光落在连澜清身上,仿似透过他追忆过往十年不知世事
就算他告诉自己千遍万遍,也不能否认——他就是秦景,秦景就是他。
他无愧故土家国,可却利用施元朗慈父之心、君玄爱慕之意,袍泽生死交付之信!
连澜清垂下眼,看着自己缓缓摊开手,明明洗干干净净,他却仿佛看见上面染满军献城数万百姓身上磨灭不去血渍。他神色中冷静自持点点碎裂,眼角染上血丝。
他终是没有抑制住,沙场上从不退却身影竟微不可见地颤抖起来。
“罢。问这些干什,将军不是他,又怎能告诉答案。”
君子楼里,烛火明灭,茶香缭绕。楼外街道里时远时近打更声传来,在安静夜晚里格外清晰刺耳。
连澜清宁愿自己今晚没有来过君子楼,宁愿和他心心念念人再也说不上句话,宁愿永远喝不上这杯君子茶。
年前亲手打开军献城城门那日起,他就不该再回到这座城池,不该再奢求见到君玄。
连澜清木然地看着君玄那双近在咫尺满是悲凉眼睛,陌生寒气毫无预兆地涌进四肢百骸。他想抬手抹掉君玄眼角点点聚拢雾气,可却发现,连挪动指尖力气他都没有——他不敢,也早就没有资格。
这些年,连澜清以为他这世活着时候再痛苦也敌不过父亲战死族人被诛那夜。
落针可闻二楼大堂里,低低自嘲声传来,俯在上空身影骤然抽离,素白衣袍从余光里拂过。
“夜已深,茶凉,君子楼不留外客,将军请回吧。”
只是多点光亮,连澜清却像突然活过来般兀地抬眼朝声音消失方向看去。他低低喘着气,即使狼狈到这般境地,他也想再看看君玄,或许这场战争之后,他们此生不能相见。
温柔月光从大堂顶端窗口倾泻而下,洒满整个楼阁。
君玄慢慢行着朝楼阶转角处而去,她走得很慢,就好像每行步就在斩断段过往和牵绊。
明明这十年他都在告诉自己,他没有错,他本就是为摧毁施家踏平军献城而来。可在君玄声声质问下,他连句可以为那个可怜秦景辩驳话都没有。
他是连澜清,生而为北秦战士,他为北秦王朝、百姓和他连家做下这切,有什错?十年前大靖不也在景阳城掀起腥风血雨,他连氏满门不也惨遭施家军屠戮,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到底有什错?
这些年,他面对着施元朗和君玄时,日又日地如此告诉自己。
可现在,对着君玄眼睛,连澜清只想逃。
为复仇,他选择欺瞒背叛,忘恩负义,血染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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