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正录制这段时候,李庭唱错词。后来又补录几次,导演却始终不满意,认为情绪不够到位。最后正片中还是将出错那段剪进去,“容易冰消”变成“已经冰消”——主角那时已经疯疯癫癫,年少风头无两化为梦幻泡影,如今他不要说唱错词,就算嗓音沙哑、风华逝去,也无人在意。
陆声分不清自己脸上液体是雨水还是眼泪,他随手拿袖子擦擦。他想,小庭,这段词有那难吗,怎这回又唱错啊?
……他明明早就应该发现。
为什试镜《春光,春光》那天,李庭会情绪反常,为什李庭有着远超出这年龄精湛演技,为什李庭学会熟练地做饭和抽烟,为什李庭会记得他最常用什眼药水……
他曾经接下过部电影,主角既是个戏痴,也是代名伶,辈子活在爱恨情仇戏文里,活在咿呀婉转唱词中,最终竟也同他扮演角色样,落得个痴傻疯魔下场。
为演好这角色,李庭在进组之前,跟着数位名师学习年有余,才最终在银幕里成就这位绝代名伶如露亦如电生。
到后来,这部电影入围三大国际电影节,直接让当年李庭拿下人生第座影帝奖杯。
直到现在,陆声也直记得那部电影宣传海报——李庭身华丽繁复戏服,脸上只余斑驳残妆,立在舞台明暗交界之间,而台下却无位宾客。
李庭看向镜头,那样叫人肝肠寸断眼神,却没人知道他究竟在看谁。
,伴着窗外雨声,正在唱出曲词。
陆声没有在这时推门而入,而是静静立在门外。他分辨得出,李庭唱不是与莫予同排练过《宇宙锋》。
他在唱《桃花扇》。
陆声愣。
就在那刻,他被某个更为荒谬真相击中。
影片上映后,李庭接受采访,有人问他在塑造角色时在想什,李庭沉默片刻,只说三个字。
——“求不得。”
戏中主角寻死前,唱最后出戏正是《桃花扇》,那时他身患重疾,已是惨绿愁红。
空无人房屋中,他却重整衣冠,用把嘶哑嗓子唱着那哀江南。
“俺曾见金陵王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
此前所有困惑与不解都在此刻化成柄利刃,直戳进他心脏,鲜血直流。
陆声瞪大眼睛,猛地后退两步,慌乱中撞到身后墙壁,他索性靠着墙壁,任由自己慢慢蹲下身,抬手捂住眼睛。
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陆声按按自己眼睛,紧紧咬住嘴唇。
李庭对莫予说过,自己学过点戏曲,却并没有向莫予解释具体原因,只说是学舞时接触过皮毛。
至于真正原因是什,李庭根本没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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