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旁听到这里,忍不住小声嘀咕:“在那些山清水秀地方做官有什不好啊,难道非要回到京中和官老头们吵架才开心?”
拉拉她衣袖,暗示在此时说话并不妥,她对撇撇嘴以表不满,但倒是不再出声。
皇后朝今上欠身,温和应道:“舜钦未必存心不赴任,或是天命如此,莫可奈何。陛下圣明,舜钦泉下有知,亦会上体宽仁,自知感涕。”
今上无语,细阅那阕《水调歌头
广卫玠那样,形容这翁婿二人为“冰清玉润”,以谓翁婿皆美。据说舜钦年轻时在杜衍家居住,每晚要独自饮酒斗,且不须下酒菜。杜衍听不信,让人去看,那人回来说,舜钦是壁看《汉书》壁饮酒,看至精彩处便击节赞叹,自言自语地评论两句,再为此满饮杯。杜衍听笑道:“有如此下酒物,斗不足多也。”后来汉书佐饮便成苏舜钦段广传于天下佳话。
苏舜钦早逝令公主不解,对皇后道:“听爹爹说,那些外放官儿都过得很逍遥呢,到处游山玩水,然后题诗撰文,又是《岳阳楼记》又是《醉翁亭记》又是《沧浪亭记》,弄得天下人都争相传诵,把纸价都哄抬起来……苏子美不是去苏州建座沧浪亭?怎这样早亡?成日与鱼鸟共乐,难道还不开心?”
皇后问她:“徽柔,你知道他修筑园林为何以‘沧浪’为名?”
公主想想,最后还是摇头:“又与哪部典籍里辞句有关?”
此刻但闻有人自殿外进来,边走,边清吟作答:“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足。”
们回首看,发现竟是今上,于是皆肃立行礼。
他既吟“沧浪”之句,想必是听见们此前对话。未经传报,们都不知他走近,也不知他听多少,不由有些担心,微微转目看皇后,见她略显犹豫,但还是没有把案上那阕词撤下。
今上径直走至案边坐下,拿起苏舜钦遗词细看,阅后未显愠怒之色,但长叹道:“舜钦归隐水乡,希望能像鼓枻渔父那样豁达,以泉石自适,觞而浩歌,安于冲旷。但此词又说‘丈夫志,当景盛,耻疏闲’,可见终究是放不下。”
皇后立于今上身侧,保持着点距离,目光安静地落于足前地面,应道:“他以沧浪亭向天下人表示自知进退而安于冲旷,沃然有得,笑闵万古,可最后,却还是宁以死露其心声: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
今上有好阵沉默,然后似向对皇后解释般,说:“当年虽将他削籍为民,说永不叙复,但后来……在今年赦宥罪人郊赦文中加条:监主自盗情稍轻者许刑部理雪。怎奈言者反对为其昭雪,说郊赦之敕,先无此项,这是挟情曲庇苏舜钦,皇帝不能以片言破律……两月前,下旨起复舜钦为湖州长史,想先让他在外做官,慢慢再调回京中,以免台谏说太多话,未料他如此傲气,宁死都不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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