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太过突兀,众画学生失声惊呼,回视崔白眼,旋即又都转看画学正,细探他脸色。
画学正气得难发言,手指崔白,微微颤抖:“你,你……”
“啊!学生时不慎,误拈带墨笔,大人恕罪。”崔白壁告罪,壁展袖站起,迈步走至画学正面前,再次优雅地欠身致歉。
画学正面色青白,怒而转身,抬手就要去扯壁上画,想是欲撕碎泄愤。
崔白却出手阻止,笑道:“大人息怒。此画是佳作,因此笔就撕毁未免可惜。学生既犯错,自会设法补救。”
随即纷纷提笔,开始临摹。
画学正以手捋须,扫视众人,怡然自得。不想转眸间发现崔白竟丝毫未曾理会,坐在最后列角落里,又是伏案酣然沉睡模样。
画学正当下笑意隐去,黑面唤道:“崔白!”
崔白似睡得正熟,没有点将醒意思。画学正又厉声再唤,他仍无反应,见场面渐趋尴尬,便走近他,俯身轻唤:“子西。”他才蹙蹙眉,缓缓睁开惺忪双目,先看看,再迷糊地盯着画学正看半晌,方展颜笑道:“大人授课结束?”
“是结束,”画学正含怒冷道,“但想必讲得枯燥,难入尊耳,竟有催眠作用。”
便有位画学生插言问:“画已被墨迹所污,如何补救?”
崔白将画挂稳,又细看番,道:“既然画沾染污迹,大人已不想要,大概也不会介意再加几笔罢?”
也不待画学正许可,便从容选取他案上笔,蘸蘸砚上水墨,左手负于身后,右手运笔,自那抹墨迹始,或点、曳、斫、拂,或转、侧、偏、拖,间以调墨,少顷,只正曲项低首梳理羽毛白鹅便栩栩如生地出现在荷叶下,那笔多添墨迹被他画成鹅喙,笔法自然,看不出刻意修饰痕迹。
画完,崔白搁笔退后,含笑请画学正指正。众人着意看去,但见他虽仅画鹅,却已兼含焦、浓、重、淡、清等水墨五彩,且和谐交融,活而不乱,用墨技法似尚在画学正之上。那鹅姿态闲雅轻灵,有将破卷而出之感,与之相较,适才画学正所画秋荷顿失神采,倒显得呆滞枯涩。
而且他之前未作底本,乃是信笔画来,自然又胜画学正筹
崔白微笑道:“哪里。大人授课时直听着呢,只是后来大人作画,众学生都趋上旁观,离得远,眼见着挤不进去,所以才决定小寐片刻,等大人画完才细细欣赏。”
“是?”画学正瞥他眼,再不正眼瞧他,负手而立,望向窗外碧空,说:“那依你之见,鄙人此画作得如何?”
崔白仍坐着,懒懒地往椅背上靠,侧头审视对面壁上秋荷图片刻,然后颔首道:“甚好甚好……只是某处略欠笔。”
画学正不免好奇,当即问:“那是何处?”
崔白唇角上扬:“这里。”同时手拈起案上蘸墨笔,忽地朝画上掷去,待他话音落,那笔已触及画面,在叶秋荷下划抹斜斜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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