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权转首看她，似觉略微面善，问道：“你是何人？”那宫人半日方回过神来，向他跪拜行礼，答道：“奴婢名叫夕香，是服侍顾娘子
人。”定权点
点头，向那佛像前坐下，仔细搭好衣摆，问道：“你家娘子何处去？”夕香答道：“顾娘子正在沐浴，差奴婢前来取梳篦
供养，还是捧在掌心中呵护，最终都于事无补，他实在不知道该怎
留住这些太过耀眼东西。他低头看着自己手掌，安慰自己已经竭尽全力，若不是曾经不顾
切努力过，这些鲜血和伤痕又是从何而来？
释尊讲法，使天花乱坠遍虚空。在这漫天花雨之中，他却看见随侯珠成为灰烬，和氏璧四分五裂，七宝楼台崩塌，金瓯销融，禊贴朽化成尘。那多好东西，如今只剩下最后件，他把它看做越窑珍瓷，小心翼翼收藏入秘府这多年，却终究还是无法保全。既然如此，如果不留待他亲手来打破，那他人生怎能够称得上十全十美圆满？
还有，如果不将它打破。有朝日，他果真有幸到神佛面前，又怎能够理直气壮指责他们失职和无情，而不给他们留下分可资狡辩口实，让他们羞惭无地而至哑口无言？
定权无声大笑起来，此刻他掌心已经麻木，不复感觉到疼痛。只剩那缕香气环绕着他，和着淡淡血腥气，不肯散去。那阴谋气味。
周午遣人入室为定权扎裹伤口，却没有从他嘴中问出句关于伤因话来，虽觉奇怪，却也只得吩咐众人缄口，万不可向外泄露句。定权只是冷淡待他将切收拾完毕，方嘱咐道：“从今日起，
熏衣香改用龙涎。”
周午不明白他事未平，为何又生事，遂徐徐劝解他道：“真品龙涎过于贵重，延祚宫内没有不说，便是内府也所藏不多，殿下此时提用，难保不传入陛下耳中。如今战事方起，陛下命宫府削减开支，衣食器玩皆不可糜费无度，正是殿下为宗亲做出表率时机。殿下若欲以龙涎熏香，不如用水沉、素馨和茉莉代之，若要龙涎定香，不如以灵麝代之。为何此刻偏要用这华而无当之物？”
定权看着自己被裹结得累累层层手掌，冷笑道：“点龙涎沾染，其香可数月不消退。且待得日后记性不好时，也可以仗它给提个醒，免得伤口好后便忘却当日之痛。”
周午听这几句没头没脑言语，也略觉今日有些作怪，在旁默立半日，终于答声：“是。”便悄悄退下。
数日之后，正当月朔，手伤梢愈太子由内侍持灯引领，踏入延祚宫后顾孺人苑门。路无人迎候，亦无人拦阻，只有满园秋虫，唧唧足足鸣叫不止，闻人声亦不肯稍停。
定权直步入阁，阁内空无人，他观看半日那观音画像，又将手指无聊划过几案之属，抬手却见清洁如同玉镜台，指腹上没有沾染半粒尘埃，心下释然，忽闻身后女子如白日见鬼般，惊声呼道：“殿下？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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