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口,忽见太子脸上神情,并不似是在赌气玩笑,忽而心中明,思想片刻,只得跺脚道:“请殿下稍待,臣这便叫人去取。”定权微微笑,也不说话,偏过头去看着窗外,虽则这宗正寺和垂拱殿隔得天远,虽则早朝已经开始近个时辰,但是他还是听见沉沉朝钟在耳畔响起。而他,从没有刻,觉得这声音这般悦耳动听。
垂拱殿内诸臣守着语不发皇帝,站得两腿发木,终是等来太子。在有司声“皇太子入殿”提引下,众人目光皆毫不避忌迎向已逾月未见储君。太子从大殿正门缓缓步入,远游冠,朱明衣,手捧桓圭,腰束玉带。张清俊面孔虽还有些苍白,却是波澜不兴,脚下步履也是沉稳端方之极,仿佛他只是从延祚宫刚刚走出来,而之前不过是去听席筵讲,赴场宫宴。他们预计要看切都没有看到,太子已经穿过朝堂,走到墀下向皇帝俯身下拜。
就在以头触地那瞬间,身上伤口因为大幅牵动再次齐齐撕裂,但是无人看得见那层层锦缎掩盖下身伤痕,无人知道太子双手在微微颤抖,他年轻身体内正有鲜血慢慢涌出。就如同无人知道他曾经因为惊怕在暗夜里痛哭失声,因为寒冷在个仆婢袖管中暖过双手。
然而这都不要紧,要紧是他们看见这身锦绣公服。那犀簪上鲜明红缨正在他白皙耳垂边摇动,革带鎏金挞尾折耀起点点微茫华彩,四色绶带上所结玉环随着下拜动作撞击出清越响声,而乌舄鞋底不曾沾染半粒尘埃。如此繁琐,也如此堂皇。朝堂无外乎是,天下无外乎是,你穿上锦绣,便是王侯;戴起枷镣,便是罪囚。
定权朗声报道:“臣萧定权叩见陛下。”皇帝自他进殿伊始,便在默默打量他,此刻见他端端正正,行礼已毕,也开口道:“平身吧。”
先王大道,圣人危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无上庄严,无上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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